他想这么做想了一天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和理由。江在寒应该不喜欢当众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符确就借着并肩走路,假装无意地跟他手背相碰。
“那琴一看就贵。”符确好不容易有机会表现,积极讲解,顺便分散江在寒注意力,以免被拒绝牵手。“框架像是巴西玫瑰木,共鸣箱这个颜色,估计是西提卡云杉,初阳有架乌木的,我以前在音乐室练过。”
江在寒心跳猛地一顿。
像急刹车。
他被符确牵着手带进琴行,脑中是短暂的空白。
符确说什么?
他在初阳的音乐室练过竖琴。
难道……
不对,他在小学部,他们同在初阳的时期,并不在一个校区。
哪有那么巧的事。
“好久没弹了。”符确去里间征求了店主的同意,坐到竖琴前。他跃跃欲试又有些担心弹不好,难得露出羞赧的表情,对江在寒说:“我随便试试。”
指尖拨动琴弦,发出清澈而悠扬的声音。仿佛山涧清泉流淌,又似微风拂过松林。
西提卡云杉的轻盈与坚韧赋予了竖琴独特的音色,低音浑厚而温暖,高音明亮而通透,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在空气中跳跃,带来无尽的愉悦与宁静。
江在寒双唇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呼吸几乎停滞。
他僵在那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拽着心脏。
符确不经意的,随便弹出的,竟是江在寒生命中最刻骨的旋律。
*
夕阳完全沉落,琴行亮起盏盏光线收敛柔和的壁灯。
乐声清晰而温柔,在安静的琴行里轻缓回荡,带着记忆深处的温度,一点一点流入耳,与反复听了千万遍的录音重合。
怎么会?
在初阳黑暗痛苦的三年里,唯一的光芒与平和;
每每陷入回忆、挣扎不得解脱,唯一的平静与祥和。
竟是符确?
“哇,肌肉记忆也太可怕了,”符确特想给自己鼓掌,“这么多年没练居然还能弹下来……江老师?”
“你……”江在寒一时发不出声音。
符确见他刚才还好好的,此刻忽然脸色煞白,赶忙走近。“你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快过来坐一会。”
江在寒没动。
在符确扶他的时候,反手抓住了符确的手臂。
“你怎么,”他已经努力镇定了,嗓音还是有些抖,“你怎么会弹这个曲子?”
符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激动,忧心忡忡看着江在寒。
抓着他手臂的手分明在颤抖,符确担心得要命,但还是回答了他:“小时候参加比赛练过,其实不是什么世界名曲,是动画片里的,米伊美的安魂曲,当时被老师抓去中学部的音乐室,练了大半年。你也喜欢吗?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是他。
江在寒脑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唯一的意识,是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一下一下,震得他手脚冰凉。
他在错乱的呼吸中胸口起伏,眼睛酸得快要流泪。
竟然是他。
江在寒的眼眶慢慢泛红,视线被雾气模糊。
符确关切的询问就在耳畔,江在寒想说他没事,说出口却是:
“是你?”
江在寒抬眸,两眼通红。
符确意识到此刻的不寻常——江在寒从来不会哭。
不可能是身体不适,他的反常与刚才的曲子有关。他问符确的话,表明他曾经见过或知道符确。
符确很想搞清楚前因后果,他可以立刻就问,但是,江在寒红着眼,泪水逼在边缘,哑声又说:
“竟然是你……”
他潮湿的眼眸压着深重的情绪,几乎站不稳。
他一直以为,那段旋律是过去最温暖的梦。
却从没想过,那个梦的主人,来到了他身边。
泪掉下来。
符确怔怔地看着他。
他第一次见江在寒哭。
是克制的、隐忍的,也是失控的、无法遏制的泪水。
关于江在寒的十万个为什么,此刻都不是最要紧的。
符确一把把人拉进怀里,手臂收得紧紧的,手掌轻轻按在他后颈上,像安抚受了委屈的幼兽。
他低声哄着:
“别哭……”
随即变了主意,改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