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夜风掠过檐角铜铃,将女帝的叹息撕成碎片:
“赏金银?他府里的屏风还是十年前的旧物,可赏少了显朕刻薄,赏多了...”
她忽然瞥见案头的户部账册,嘴角抽了抽。,2?0¢2!3!t*x·t,.+c/o?m¢
“赏官职?他连五城兵马司的文书都能批错,若真给他实权...”
殿中忽然陷入死寂,唯有铜漏的水滴声愈发清晰。
老太监听见陛下指甲划过赌契的沙沙声,像极了当年在掖庭宫,她教年幼的江渊握笔时的响动。
“罢了。”
女帝忽然甩袖起身,明黄披风扫过满地奏报。
“明日朕亲自去趟将军府——问问他,想要什么。”
卯初时分,将军府的朱漆大门还挂着半盏残灯,便被御林军的马蹄声踏碎寂静。
女帝的步辇停在垂花门前,望着门楣上褪色的鎏金匾额,忽然冷笑:
“江渊倒是会哭穷,这灯笼比户部员外郎家的还小两寸。”
随行的内务府总管立刻会意,挥手便是二十盏丈高的朱纱灯,蟠龙纹在晨光里活灵活现,比紫禁城的宫灯还要华丽三分。
江渊刚从偏门跑出,便见母亲的步辇已跨过门槛,新灯笼的穗子正扫过他昨夜修补的砖缝。
“参见陛下。”
他单膝跪地,鼻尖萦绕着新漆的味道。
女帝的绣鞋在他眼前顿住,鞋尖的东珠晃得人眼花:
“起来吧——你府里的管家,是从哪个庄子里扒拉来的?”
正说着,颤巍巍的老管家捧着参茶踉跄赶来,茶盏在漆盘上叮当乱响。
女帝的眉峰骤冷,老太监立刻上前接过茶盏,指尖在管家手腕上一扣:
“陛下,这老奴脉相虚浮,怕是担不得管家重任。”
江渊抬头,看见母亲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这管家是父亲旧部的远亲,虽识字不多,却忠心耿耿。
昨夜神武军牵马时,正是这老人拦在马厩前,被周允踹得咳血。
“既然身子骨弱,就去城郊庄子里养老吧。”
女帝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的金丝牡丹。
“朕让老太监拨个得力的过来——你父亲当年在幽州,府上可是有十二名三等侍卫当值。+卡`卡′小_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老管家扑通跪下,浑浊的泪水滴在青砖上。
江渊忽然想起,父亲被下狱那晚,也是这个老人冒死送来半块发霉的炊饼。
他正要开口,女帝已转身走向正厅,绣鞋碾过老管家的手指:
“对了,把你书房里那幅西域牧马图换了——朕看着碍眼。”
后堂的雕花屏风后,杜静晟三人的甲胄蹭得屏风吱呀作响。
这三个黑甲军旧将,此刻像被拔了牙的老虎,垂手站在女帝跟前,衣摆上的血绣牡丹早已褪色。
“当年黑甲军被裁,朕知道你们怨。”
女帝的声音忽然柔和,像春日溪水漫过鹅卵石。
“但你们跟着江渊的父亲在幽州,杀的汉人比突厥人还多——朕若不裁,满朝文武的唾沫能淹死你们。”
左达的喉结滚动,手按在刀柄上又松开。俞
磊磊低头盯着自己的断指,那是五年前替江老将军挡刀时留下的。
唯有杜静晟直视女帝,目光如刀:
“陛下今日召我等,是要斩草除根?”
女帝忽然笑了,指尖划过案头的黑甲军整编册:
“斩草除根?朕若想杀你们,何须等到今日?”
她忽然甩出三道金牌,落地时发出清越的响声。
“从今日起,你们就留在将军府——朕给你们三品校尉的俸禄,不用穿官服,不用点卯,只做一件事...”
她的目光扫过三人,在杜静晟胸前的伤疤上顿住:
“看着江渊。若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来告诉朕。”
屏风后的江渊攥紧了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看见杜静晟弯腰拾金牌时,袖口露出的刺青——那是黑甲军特有的狼首纹,与呼延千尺的赌契上一模一样。
当年父亲被下狱,正是这三人冒死护送他逃出幽州,如今却成了母亲安插的眼线。
“谢陛下恩典。”
杜静晟的声音低沉,像生锈的刀在磨石上划过。
“末将定不负陛下重托。”
太安公主的软轿在朱雀大街狂奔时,轿夫的草鞋已磨穿鞋底。`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