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见章寒正往歌姬衣领里塞银票,楼下白袍书生已提笔疾书,而妙音的紫纱裙裾正扫过玉台边缘,露出半截绣着雁门关的鞋尖。\优`品.小\说′网. ?首.发*
“章公子。”
他突然开口,扇骨轻叩栏杆:“借笔墨一用。”
“妙音姑娘这双眼睛,倒比面纱下那张脸更勾魂。”
章寒攥着酒盏,脖颈伸得像只斗架的鹅。
江渊执扇轻笑,扇骨抵住他肥硕的肩胛:“章公子怎知面纱下不是张血盆大口?”
“刘兄此言差矣!”
章寒一拍桌案,震得葡萄美酒溅上锦袍:“上月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
他忽然压低声音,油脂横生的脸凑近江渊耳畔:“听说为见妙音真容,在群芳苑后巷被扒光了吊了整夜。”
江渊执扇的手顿在半空。
妙音正抚着焦尾琴试音,紫色面纱随动作轻颤,露出一截凝脂般的下巴。
这女人选在诗会开场时弹《破阵子》,又以“二皇子赴突厥“为题,分明是要将整座神都的文武百官都卷进这盘棋。
“章公子。”
江渊突然合扇,青玉扇坠在章寒眼前晃出残影:“可曾听闻‘呼延千柔’?”
章寒愣神间,江渊已附耳低语:“突厥左贤王嫡女,去年和亲路上自刎于雁门关。”
他指尖蘸着酒液,在案几写下四句诗,墨色在紫檀木上蜿蜒如血:“背熟这句——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
“这……这能行?”
章寒盯着那四句诗,肥脸突然涨得通红:“刘兄莫不是要害我?这分明是……”
“章公子低调太久,该高调了。”
江渊截断话头,扇面轻旋挡住楼下窥探的视线。
妙音已宣布诗题,满楼文人正提笔苦思,王修那厮的折扇都快摇出火星子。
章寒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满桌果盘叮当作响:“诸位且听好了!”
他肥掌重重拍在栏杆上,惊得楼下琴师拨错音:“我章寒今日要作……”
“章公子且慢!”
江渊执扇抵住他后腰,压低嗓音:“先说这诗是呼延千柔二嫂所作,你不过代为传诵。′q!u.k\a`n\s~h+u¨w?u′.+c,o^m*”
章寒愣怔的当口,楼下已炸开锅。
孟长苏执笔冷笑:“章公子何时成了突厥蛮子的信使?”
王修更直接,折扇直指章寒鼻尖:“我赌他连平仄都分不清!”
“分不清平仄?”
章寒突然挺直腰杆,肥肉在锦袍下抖出波浪:“本公子这就让你们开开眼!”
他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吼道:“骝马新跨白玉鞍。”
江渊执扇的手骤然收紧。章寒卡在第三句,额头汗珠滚进歌姬衣领,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鹅。
满楼哄笑中,孟长苏执笔在宣纸上画了只王八,王修的折扇都快戳到章寒脸上。
“战罢……战罢沙场……”
章寒突然扭头,绿豆眼瞪得铜铃大。
江渊执扇抵唇,声线压得极低:“城头铁鼓声犹震。”
“城头铁鼓声犹震!”
章寒如蒙大赦,嗓门震得琉璃灯罩嗡嗡作响。
江渊却已旋开折扇,扇骨轻点案上残酒,在紫檀木续写后四句:“匣里金刀血未干,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章寒背完最后一句时,整座群芳苑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声。
妙音抚琴的指尖突然发力,琴弦崩断的脆响惊破死寂。
江渊执扇轻笑,扇面遮住的唇角微微扬起——成了。
“好个‘旌旗十万斩阎罗’!”
孟长苏猛然起身,青衫下摆扫落砚台,墨汁在雪白宣纸上洇出鬼脸:“这等杀气腾腾的句子,怎会是女子所作?”
“孟公子这是质疑本公子?”
章寒突然抢过话头,肥掌拍得栏杆震颤:“呼延千柔二嫂虽是女流,却曾随父兄征战漠北!”
他突然转身,朝着妙音拱手:“还望妙音姑娘评断!”
江渊执扇的手骤然一紧。+3+5_k+a.n¨s+h+u-.′c′o!m¢妙音已起身,紫色面纱随动作轻扬,露出半截绣着雁门关的裙裾。
她执笔在红木架上勾画,江渊瞥见那抹紫色身影在“旌旗十万斩阎罗“旁落下朱批,突然轻笑出声。
“妙音姑娘留了章公子的诗。”
老鸨捧着红木架高声唱诺,满楼烛火瞬间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