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日头正盛,应天城外三十里的破庙突然冒出炊烟。?3~w′w·d~.¨c·o~m·四十七名脚夫模样的汉子围坐在残垣边,啃着干硬的麦饼,却在树荫下交换着眼神——他们袖口卷起处,手腕皆缠着同色蓝布,布纹间隐约透出莲花刺绣。
“都把家伙藏严实了,”为首的灰袍僧人用树枝拨弄火堆,喉间滚动着破锣般的声响,目光扫过众人腰间鼓起的轮廓,“未时三刻前必须进鸡鸣寺,太孙今日在寺里用膳。”
一名断指汉子掰下饼尖塞进嘴里,含糊道:“主持,傅让那厮今晨带太孙亲卫在城门查得紧,咱这身皮怕是……”
僧人冷笑一声,从僧袍夹层摸出半块焦黑木牌——残迹上“忠”字被油垢浸得发亮。“慌什么?”他用树枝戳向汉子胸口,“三年前在漠北挖陷阱时,你们哪个没被鞑靼人追着跑?今日不过是去寺里吃顿素斋。”
死士们不再言语,将麦饼碎屑扫进树洞,从破庙地砖下摸出捆好的包裹。
展开黑布时,刀光映亮他们瞳孔,毒针囊在日光下泛着蓝莹莹的光。他们重新装束时,刻意将布衣扯出补丁。
与此同时,应天城南门的茶摊后,两名锦衣卫暗桩压低了斗笠。*看`书.屋` ?追¨嶵?欣.章^結~其中一人将茶碗重重蹾在桌上,茶渍溅在账本背面,晕开个扭曲的莲形水痕;另一人将铜钱拍在小贩掌心,低声道:“跟住破庙那伙人,看他们去哪。”
小贩点点头,扁担在肩头颤了颤,混入脚夫队伍后方。他看着前头死士们刻意踩出的凌乱脚印,却在转角处忽然停步——那些脚印在槐树下突然消失。
“头儿,”小贩猫腰退回茶摊,从袖中抖出半片靛蓝布角,“他们换了衣裳,包裹里有铁器反光,往鸡鸣寺方向去了。约莫四十七八个,为首的是个灰袍僧人,腕间缠着蓝布。”
百户将布角凑到阳光下,靛蓝色染料在布纹间透出诡异的光泽。“备马,”他将茶碗甩在桌上,“通知所有暗桩,盯紧寺门前后山,别打草惊蛇。”
二十里外的应天酒楼顶楼,天一捏碎了手中的信鸽脚环。鸽羽飘落时,他展开锦帕上的血字:“死士动向不明,疑似往鸡鸣寺,人数兵器不详,速防。”
“楼主,”酒楼伙计单膝跪地,说道:“底下兄弟只跟到城郊破庙,死士换了装束,具体人数和兵器没看清,只知为首的是灰袍僧人。-1¢6·k-a-n.s!h·u_.¨c¢o!m_”
天一将锦帕凑到烛火前,血字遇热也未显出第二层墨迹——这次的情报太过模糊。他从怀中掏出玄鸟玉佩,裂纹在光线下如蛛网蔓延:“传我命令,备三羽飞鸽,分别送讯给殿下、郭镇将军、还有留守东宫的侍卫。”
“楼主,郭镇将军那边……”
“不必管”天一打断斥候,指尖狠狠碾过玉佩裂纹,“再派三组暗卫,即刻赶奔鸡鸣寺,就算暴露行藏,也要保殿下安全。”信鸽振翅时,他望着窗外日头,低声补了句,“告诉暗卫,若见死士动手,不必等命令,立刻亮兵器。”
巳时三刻,鸡鸣寺后山的废弃佛塔内,灰袍僧人掀开褪色的幡幔,踏入塔内最深处。
黑袍僧人背对洞口而立,手中木鱼敲击声在空荡的塔身内回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头。
“四十七个兄弟已分批潜入寺内,”灰袍僧人单膝跪地,“伪装成香客、杂役和添茶僧,未引起注意。”
黑袍僧人木鱼声骤停,转过身时,月光透过残破的塔顶洒在他脸上,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只露出嘴角一抹森然笑意:“锦衣卫可有察觉?”
“暂时没有。兄弟们特意绕开了官道,走的是樵夫小径。”灰袍僧人掏出半块焦黑木牌,正是白莲教死士的信物,“不过应天酒楼那边似乎有异动。”
黑袍僧人冷笑一声,袖中滑出一根刻满梵文的铜制短棍,在掌心重重一敲:“无妨。他们应该只是某个野心家的情报组织”他抬手指向膳堂方向,“记住,见到厨房起火,所有人听令而动,取朱雄英首级!”
灰袍僧人领命退下时,黑袍僧人再次敲响木鱼,喃喃自语:“当年被朱雄英逼入这鸡鸣寺思过……今日,便让他血债血偿。”木鱼声与远处传来的斋钟混在一起,惊起塔檐栖息的乌鸦,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半边天空。
膳堂内蒸腾的热气裹着素斋的香气,徐妙锦用银匙舀起一勺莲子羹,正要喂到朱雄英唇边,雕花木门突然被人急促推开。郭镇手持信鸽冲了进来,玄色劲装染着几片草叶,额角还凝着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