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重负的呻吟。
夫妻俩抱着孩子退到屋脊最高处时,最后一片残瓦正被漩涡卷走。
雨幕浓得能拧出水腥味,女人湿透的睡裙紧贴小腿,沉得像铅块。
“拉紧我。”
男人把孩子换到左手,右手紧紧攥住妻子发抖的手腕。
水位线漫上了房檐,漂浮的蜡笔画撞上断裂的屋顶,向日葵和恐龙在水里褪成灰白。
男孩忽然仰起湿漉漉的小脸问:“爸爸,我的消防车呢?”
“唔...”
女人感觉到丈夫手掌的震颤,如同去年儿子高烧那夜握着的体温计水银柱。
“三个,四个...”
男孩开始数屋顶漂来的空水瓶,这是他被困楼顶后新养成的游戏。
女人强忍着哭腔,伸手轻抚过男孩后颈时,他缩着脖子轻笑:“妈妈好冰。”
浑浊的浪头,正吞没男孩挂在门把上的识字卡片。
孩子濡湿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是终于读懂恐惧时,本能的生理反应。
“噗通——”
他们朝着旋涡最深处倒去,男孩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玩具的弧度。
“妈妈...唔—— 救...”
水流湍急,小男孩张嘴的瞬间,洪水从牙齿缝挤进来,冲走了妈妈昨晚塞进他舌底的糖果味。
爸爸的手突然变成铁钳,像水草缠住他的手腕,他本能地蹬腿。
却看见自己房间的飘窗整个翻转过来,奥特曼玩偶正在水下朝他发射十字死光。
“咕嘟咕嘟...”
肺里的空气变成一串泡泡,男孩开始模仿洗澡时练习的憋气游戏。
但爸爸箍在他腰间的手臂,越来越冷。
最后浮上来的,是他早晨攥在手里的彩虹糖包装纸。
锡箔在水底折射出细小光斑,像给溺水者准备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