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米的背影,突然发现母亲头顶有了白发,藏在黑发里像落雪的松针。
"妈,"他蹲在母亲膝前,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樟脑丸味,"给我半年时间,等纺织厂项目完工。"
话没说完就被截断。
"半年又半年!"柳如燕的针尖在布料上戳出个小洞,"你当人家姑娘是供销社的暖水瓶,还能给你留着?"
何知逸苦笑。他当然知道不能。
上周在建筑院门口,看见宁美玲挽着供销社主任儿子的胳膊。
男人脖子上挂着条拇指粗的金链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您看这样行不行,"他接过母亲手里的针线,"我明天去百货大楼买个搪瓷罐,您不是总说腌的酱菜没处装。"
柳如燕拍开他的手:"少打岔!"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两道雪亮的车灯劈开雨幕,照得屋里亮如白昼。
宁纭的板车轱辘正碾过供销社后墙的青苔。
车斗里用稻草捆着的陶罐互相磕碰,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抹了把颈后的汗,劳动布袖口在瓷胚上蹭出道灰白的印子。
"三号摊位!“戴红袖章的市场管理员往她车把上栓了根竹牌,”每日八毛管理费,散集前交到办公室。"
宁纭数出七枚铝饭盒,在蓝印花布上摆成北斗七星。
最中间那尊青花缠枝莲纹茶叶罐,釉色里掺了玻璃厂的碎料,在晨光下泛着粼粼的幽蓝。
这是她在陶瓷厂废窑里守了三个通宵的成果.
既要避开保卫科巡查,又要掐准窑温让釉料呈现出完美的肌理。
"同志,这罐子怎么卖?“穿得确良衬衫的妇女蹲下身,指尖在罐口转了两圈,”能装五斤白糖不?"
"八角钱。"宁纭将备好的草绳绕成花结,”您看这缠枝纹......"
话没说完就被斜刺里伸来的烟杆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