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写到这,眼泪就不住的流啊,为啥俺的二黄要受这样的苦,它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俺跟那个狗肉店的撒泼,在他门口闹事。
个个看俺都似在看叫花子。
俺本来也是叫花子,俺连死都不怕,俺只要他给俺一个说法。
狗肉店的老板不承认是他偷了俺的狗,俺问他大黄在哪,他却说跑了。
他撒了谎,前后嘴对不上,可旁的人忙着买走俺二黄的肉,根本不在乎事实真相。
俺在那一刻明白,人心是被恶鬼包住的,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待在有人的地方,俺根本不会得到片刻安宁。
因俺无休止的哭闹,店老板将二黄的头还给了俺。
俺看着二黄的眼睛,里面满是恐惧。
俺要是再年轻些,俺要是能再跑快些,力气再大些,是不是就能把二黄救出来了?
俺抱着头又一瘸一拐回了村,落了屋,昏暗中看见大黄满身是伤,血淋淋的,圆圆地摇着尾巴朝俺走来。
它身上有刀伤、鞭打伤、有链子的勒痕……
它一定受了很多苦才逃出来,它逃出来的第一件事是回家等俺,它知道俺一定会找到它。
俺见着它,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从那日起,俺不再将它们看作小豆。
它们就是俺的大黄、二黄和小黄。
……
顺靖五十年,西月初五。
俺五十五了,牙掉了好多,眼睛也花了,字看不清,只能凭记忆写。
十几年,大黄也从小狗崽变成一只老狗。
它身上的伤好了也有印子,毛也没有以前顺了,走起路,跟俺一样颤巍巍的。
俺带着它走到了沙漠里,这里荒无人烟,却难得给了俺从未有过的宁静。
抬眼能望到的是高高的天空,天空上只有月亮会打量俺,没有评头论足,没有鄙夷耻笑,只有让人放松的风会吹过。
俺本想就这样结束此生,第二日面前却多出来一潭湖水。
俺靠着湖水和里面的鱼儿,又苟延残喘了许多时间。
不过到如今己经是极限了,俺身体的病一首没去看过,不知道有多严重,下床都困难了。
俺只求能让俺挨过大黄,它死在俺前面,俺才放心。俺怕俺死了,俺的大黄孤苦零零挨饿。
俺死后,没人为俺收尸,会不会吓到别人啊……
——
言云姝看到此己是泪眼婆娑,她翻到最后一张,心中的酸涩猛然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那最后一张这样写道:
远到的客人你们好呀,恕俺礼数不周,不能为你们添一杯热茶,若看到俺的尸身莫要害怕,俺不是坏人,只是实在无处可去,才躲到此了却残生。
俺是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一个,人生须臾,临终了提笔,却不知所言。
只觉得这辈子实在是太苦了些,唯一尝过的甜竟是那桂花糖糕,虽说如此,总共也没吃上几回。
俺这一生,无亲、无友、无儿、无女,老了只有一只黄狗作陪,是不是太失败了些?
客人莫笑,想来俺也己经把该吃的苦都吃了,该洗的孽洗了,那俺刘冬花就在此,祝客人阖家幸福,此生顺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