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敌营星星点点的火光摇曳不定,像是昏昏欲睡的眼睛。
寒风吹过野草相互摩擦的窸窣声,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手心沁出的汗珠,让心头上闪过一阵刺骨的冰凉。
“参军。”
副将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吞没。
“太顺了......顺得让人心里发毛。”
吕三没有回头,目光如钉子般楔向那片稀疏灯火笼罩下的巨大阴影——粮仓重地。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斥候探过多次,外围巡哨稀疏,粮仓周遭,确实空虚。”
他声音低沉:“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烧!烧它个通天彻地!”
“喏!”副将低吼应命,他猛地转身,手势迅疾如电,无声地传达着冲锋的指令。
二十名死士,骤然从枯草深处剥离出来。
没有呐喊,只有无数双皮靴与干草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潜入的过程顺利得近乎诡异。
“上!”
吕三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士兵们敏捷如狸猫,从腰间掏出引火之物,扑向那些高耸的粮囤。
一个年轻士兵的手抖得厉害,火镰敲击燧石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铛啷”一声,火星四溅,却没能立刻点燃手中的火绒。
他旁边的老兵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慌什么!稳住了!”
老兵粗糙的手指迅速接过火绒,沉稳地再次敲击。
火星终于落在干燥的火绒上,一缕微弱的青烟冒起,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掌心,轻轻吹气。
橘红色的火苗终于“噗”地一下跳跃出来。
“着了!”
年轻士兵几乎喜极而泣,声音却死死压在喉咙里,只有唇形在无声地翕动。
他将那簇小小的火苗虔诚地递向粮囤底部堆积的引火干草。
火舌贪婪地舔舐上去,发出细微的“哔剥”声,迅速蔓延开来。
吕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成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足以焚尽敌酋希望的冲天烈焰,看到敌军在火海中崩溃的绝望。
“参军......不对!”
副将惊恐的嘶吼在他身边炸开:“火....火色不对!”
“味道也不对!”
“我们中计了!”
吕三的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呜呜呜。
凄厉的牛角号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同时炸响。
与此同时,刹那间将整个粮仓区域被照得亮如白昼,刺得人眼都睁不开。
李四郎望着手里的手电筒,这玩意真神奇啊!
可比火把好用多了。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话语刚落,数道弓弩手迈步向前,齐齐对准了他们。
吕三心灰意冷,看着身旁二十名士兵,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
哐当。
丢下了手中的匕首。
“参军!”
“参军!”
他可以死在这里,他们是无辜的。
反抗固然有尊严的死去,对方埋伏在此就没有放箭,已经说明他们还有一些利用价值。
想起一些关于陆沉舟的传言,他也只能希望如传言中一样。
大好年华,谁又愿意这样窝囊地死去。
虓关中军大营。
吕三第一次近距离看着黑甲军的装扮。
真的太漂亮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盔甲。
而且还有他们手中的武器,看着就是削铁如泥。
陆沉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装备了如此庞大的军备。
而且还能源源不绝地提供粮草,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这般威严中,那巨大的黑色帐门被一只覆着黑色臂甲的手猛地掀开。
一道瘦弱的人影,身穿文武袖,从中踏了出来。
甲胄的样式前所未见,非鱼鳞,非札甲。
这身铠甲走动时,甲片互相摩擦挤压,发出低沉而厚重的“铿铿”声。
仿佛不是人在行走,而是一座移动的铁山正碾过大地。
看到帐篷外的士兵向他行了一个奇怪的礼仪。
吕三猜到了。
面前这位就是黑甲军的统帅,曾经的陇西节度使——陆沉舟。
“启禀将军,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