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奶奶试探着开口。
“我看这林知青,还有那傅家兄妹,都挺实在的。”
“人也懂礼貌。”
“那傅家小姑娘,也确实可怜。”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而且,一节课一块钱呢……”
“这可不是小数目了。”
“你要不……就当是赚个外快,贴补家用?”
苏牧云抬起眼,视线落在院角的竹篓上。
那里,还放着他下午打来的野兔,皮毛光滑,尚有余温。
他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我去把兔子收拾了。”
“晚上烤兔子吃。”
说完,他不再看苏奶奶,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径首走向了屋檐下挂着的剥皮小刀。
苏奶奶看着孙子沉默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堵在了喉咙里。
唉……
她心里明镜似的。
哪是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老旧规矩。+小,说§宅μ? D?[更#^新1′·最ˉ@?全?+%
这孩子,是被那些所谓的“徒弟”给伤透了心啊。
当年,她那老实巴交的儿子,苏牧云的爹,就因为懂点拳脚,收了几个村里的后生当徒弟。
平日里,“师傅长师傅短”的叫着,逢年过节也提着东西上门。
可谁知道,运动一来,风向一变,就有人眼红,想给他扣个“破坏生产”、“拉帮结派”的帽子。
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受过恩惠的徒弟,为了撇清关系,竟没一个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甚至还有人落井下石,颠倒黑白!
虽然最后,那帽子没扣严实,侥幸躲过去了。
可她儿子,心气儿高的一个人,哪里受得了这种背叛和冤枉?
从此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消愁,没过几年,就把自己给喝死了。
她那可怜的儿媳妇,苏牧云的娘,又当爹又当娘,操持家务,下地挣工分,硬生生累垮了身子。
前几年,也撒手去了。
苏牧云小小年纪,就亲眼看着那些曾经恭恭敬敬喊着他父母“师傅”、“师娘”的人,转眼之间,就换上另一副冰冷甚至险恶的嘴脸。
这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比谁都看得透彻。
他哪里还肯轻易相信外人?
又怎么可能,再把苏家祖传的拳法,教给那些不知根底、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人?
他这是怕啊。
怕再走一遍他爹娘的老路。
苏奶奶心里明镜似的。
这孩子,是打算让苏家拳,跟着他一起,彻底埋进土里了。
*
院子里,很快弥漫开烤肉的焦香。
苏牧云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两只野兔收拾干净,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
他把烤得外焦里嫩的一只兔子撕下来,放在碗里,端给了苏奶奶。
“奶奶,您先吃吧。”
剩下那一只,他用干净的油纸仔细包好,放进另一个干净的大海碗里。
然后,他端着碗,走出了自家院子。
轻轻敲了敲隔壁那扇斑驳的木门。
叩叩叩。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沟壑的老太太,摸索着探出了头。
她的眼睛是灰白色的,空洞无神,显然什么也看不见。
正是易瑶的奶奶。
“是小牧吗?”易奶奶侧着耳朵,问道。
“易奶奶,是我。”苏牧云的声音,比刚才在自家院里,明显温和了许多。
他把手里的碗递过去。
“今天打了两只兔子,烤好了,给您和瑶瑶送一只过来尝尝。”
“等瑶瑶回来了,你们娘俩一块儿吃。”
易奶奶伸出枯瘦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碗。
碗还热乎着,里面肉香扑鼻。
老太太常年湿漉漉,没什么神采的眼睛,似乎更红了些。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哎呦,小牧啊……你这孩子……”
“这些年,多亏了你照应我们老婆子和瑶瑶……”
“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哽咽。
“易奶奶,您说这话就外道了。”苏牧云打断她,“咱们是邻居,相互帮衬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目光在小院里扫了一圈,没看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