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瘦猴说,“你要直接找你干爹那边的人?信得过吗?万一捅出去…”
宋宇烦躁地叹了一声,蹲下去朝瘦猴挥挥手,“你别问,滚吧,看见你头疼。”“叼毛。”瘦猴骂了一声,把钱揣进兜里走了。苏朝晖是被屋外的发动机声吵醒的。在醒来的瞬间,他还有不知身在何方的恍惚感,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处境后,便没了睡意。一束日光照进屋内,能看见空气中缓缓飘散的尘埃。通过天色判断,是早上七八点。门紧紧锁着,苏朝晖走到痰盂边小解。屋外的楼梯上不时传来脚步声,宝玉和兴旺还没醒,串子却不见踪影,苏朝晖睡觉浅,也没察觉到他离开的动静。′<幻@想±-?姬e (?{无?错[内\?%容±¢通过脑袋大小的透气口往下看,屋外停了两辆面包车。同时房间的木门也被重重地砸响。这车里撤掉了座位,挤一挤能坐得下将近20人。苏朝晖和其他一行人上了车,看见车窗贴着反光单透,外面看不见里面。副驾驶的老蛇在点名,点到苏朝晖的时候,往他身上扔了一个书包。“工作的时候不许擡头,有人扔钱你就磕头。”老蛇说,“否则后果自负。”说完给他一套学生味十足的格子衫勒令他换上。书包里是病例单,成绩单,和一张铜版纸,纸上写着:我是贫困生,父母患病,收入微薄。无力支付学费,请好心人帮帮忙。病例单里的字龙飞凤舞,成绩单上的分数很高,一看就是优等生。苏朝晖在淮陵也常见到贫困生乞讨,当时他没想过这是假的,因为太容易穿帮了。“如果有人问我哪个学校,哪个老师,班里有哪些同学,可怎么答?”他嗫嚅着问了一句,车厢里随即响起一阵哄笑。苏朝晖这么问,并不是要问题的答案,而是在假设自己求助和逃走的可能性。老蛇却说,“给钱的人里有我们的人,谁刁难你,他们会解围。”他们?苏朝晖心一冷,也就是说,自己求助的人里,有一半的可能是同伙,他们会假意帮忙,甚至把自己带去派出所,实际上半路拉回山里,后果不堪设想。这个险值得冒吗?从山路开到市区,开了快两个小时。因为他们走的不是直路,而是一直在城里绕来绕去,每到一个地点,车上就下三四个人。快到中午的时候,车里只剩下苏朝晖,宝玉和兴旺。抵达一处桥洞的时候,车子缓缓停下。老蛇先行下车,往四周看了看,午后的街头人比较少,兴旺一下车就跑得无影无踪,宝玉拿了个二胡往集市的方向去。苏朝晖的被指派在一个桥洞下,两边有很窄的人行道。桥洞也是流浪汉的最爱,可现如今流浪汉也按资排辈抢地盘,显然好地盘都被这个组织“收编”了。而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苏朝晖人生中最屈辱、最难挨、最刻骨铭心的几个小时。在他人生过去的十来年里,始终都是以一种骄傲的姿态,成为着别人榜样的存在。聪明懂事,成绩优异,善解人意,积极进取。他是尖子生,是课代表,是学习标兵,是女孩子趴在窗前争相偷看的校草。这十年他一刻都不敢松懈,因为这样的拥戴让他觉得舒服,让他觉得被尊重。 此时,那十多年来的美好一切忽然就像梦幻泡影般纷纷破碎。那个“别人家的孩子”现在跪在一张破损的铜版纸前,把头脸埋得低低的,对着素不相识的人磕头致谢。尊严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也可大可小,小得形如鸡肋,大到压垮一个人的心气和斗志。在下跪之前,苏朝晖还幻想过人群之中有自己的远房亲友,有认识自己的人。然而在膝盖碰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他情不自禁地把头脸深深埋了下去。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是他能给自己留下的,唯一的尊严。这就是尊严尽丧,它碾碎的是一个人的灵魂。而与这破碎的灵魂相反的,是那雪花般落下的钱币。一角,五角,一元,五元和十元…随着时间的增加,面值越来越大,钱越落越多,人群也从起初的指指点点变成了同情和叹息。不久,纸币就堆成了小山。“哭的这么伤心,肯定是遇到难处了。”“孩子,你家人在哪个医院?我认识人,我帮你照顾照顾?”“成绩还这么好,不容易啊。”……在路人眼里,这孩子面相斯文素净,又哭得情真意切,偶尔擡眼看着路人,眼里全是倔强隐忍的稚气。这形貌谁见了不生出些怜悯。不知过了多久,苏朝晖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了,他依旧不敢擡头,也不敢说什么。肩膀长时间紧绷着已经没了知觉,它不由自主地颤抖,像秋风里的落叶,哀伤而惊恐。他不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