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
他望向窗外,校场里有新兵在月光下站岗,枪尖挑着的油灯明明灭灭,像极了镇南关最后那夜,士兵们为了节省弹药,用松明火把吓退叛军的情景。
三个月后,当新组建的"铁血团"在校场举行誓师大会时,玉城万人空巷。东方作云由士兵抬着登上高台,他受伤的右腿绑着钢板,左肩缠着浸透药汁的绷带,却依然将战刀挥得虎虎生风:"今日我等在此立誓——凡犯我疆土者,必诛!凡负我兄弟者,必讨!"
山呼海啸般的"必诛!必讨!"声响彻云霄,惊得城楼上的鸽群扑棱棱飞起。
东方作云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年轻面孔,恍惚间又回到了镇南关的战壕——那时他们也是这样,用血肉之躯筑起钢铁长城。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
暮色笼罩玉城时,几辆美式吉普悄然驶入城北的将军府邸。
车窗紧闭,车内坐着的正是此前对东方作云见死不救的几位将领。张培德摘下墨镜,望着校场方向冲天的火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那里传来的新兵喊杀声,像重锤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不过是残兵败将收拢的乌合之众。"王仲年强作镇定地冷笑,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能翻出什么浪?"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杀"声,惊得众人浑身一颤。
副官小跑着送来密报,手背上还沾着墨迹:东方作云新募兵员己达八千,其中半数配备从民间收缴的土炮与猎枪。
张培德将电报撕得粉碎:"三个月前他都是将死之人,现在..."话未说完,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众人冲到窗前,只见数百骑兵举着火把绕城疾驰,火光照亮他们胸前醒目的"铁血"臂章,宛如一条燃烧的赤色巨蟒缠绕着城墙。
当夜,几位将军的府邸同时收到神秘包裹。打开锦盒,赫然是染血的子弹壳与断成两截的将星勋章——那是东方作云当年在会战获得的嘉奖。
李长颤抖着拿起附在盒中的信笺,蝇头小楷力透纸背:"诸位可还记得镇南关的上千冤魂?"信纸边缘残留的褐色痕迹,不知是墨渍还是干涸的血迹。
消息不胫而走,城内茶馆酒肆议论纷纷。说书人醒木一拍,添油加醋讲述东方作云如何单腿撑着城墙杀敌;街边孩童传唱新编的童谣:"瘸腿将军铁骨铮,血债血偿不留情。"这些声音像毒蛇般钻进诸位将军的耳朵,让他们坐立难安。
三日后的军事会议上,东方作云坐着特制的轮椅缓缓入场。
他的军装上别着新兵敬献的野花,伤口未愈的左肩仍高高隆起,目光扫过众人时,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张培试图先发制人:"东将军新募的兵勇,怕是不合军规吧?"
"张师长说的是。"东方作云转动轮椅靠近,"不如劳烦诸位,教教这些年轻人如何在弹尽粮绝时守住阵地?"会场陷入死寂,只有轮椅齿轮转动的吱呀声格外刺耳。
当晚,王仲的小妾突然发疯,披头散发地尖叫:"别杀我...我看到几千冤魂..."消息传开,几位将军不约而同加强了府邸守卫。
李长甚至将自己锁在地下室,听见风吹动窗棂都要掏枪。
更让他们胆寒的是民间异动。往日与他们交好的商会突然断了供奉,转而将大批物资送往铁血团驻地;城中士绅联名上书,要求彻查镇南关战役时的补给失踪案。
当东方作云坐着轮椅出现在城隍庙,为阵亡将士超度时,上万百姓自发聚集,哭声与诵经声震动全城。
某个暴雨倾盆的深夜,张培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缝塞进的信纸上只有一行血字:"明日辰时,城西乱葬岗。"他握着枪在房内踱步整夜,天蒙蒙亮时,还是带着卫队前往。
荒坟间,东方作云的轮椅静静停在一座新坟前,坟头插着的木牌写着"张培之弟张培义"——正是在镇南关战役中因断粮而死的副官。
当时若有援军,令弟或许能活。"东方作云头也不回,手指轻抚墓碑,"张师长说,这笔账该怎么算?"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铁血团的新兵们举着火把包围了乱葬岗,火光映得张培德面如死灰。
这场无声的对峙持续到日上三竿。当张培浑身湿透地回到府邸,发现书房己被翻得乱七八糟,暗格里的密信不翼而飞。
与此同时,其他几位将军也收到了同样的"提醒"——那些曾与叛军勾结的证据,正在东方作云手中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