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作云所在编队的尸体在清晨运到了城门口的。′d-u¨s_h,u′8/8..\c?o′m_

沈祺之听到消息时，正在给晏殊熬药。药罐里的水刚滚开，阿沅就冲了进来，男孩跑得太急，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膝盖磕出血也没察觉。

"沈哥哥，他们说……"阿沅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身体都连着在颤抖，似乎是在害怕什么，"运尸车在西门，不知道有没有……"

沈祺之的手抖了一下，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腾起来，突然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药勺碰在砂锅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放下药勺，解下围裙，动作很慢，像是故意拖延时间，有些东西，他不敢面对，也不想面对。

晏殊的轮椅停在廊下，老太太没说话，嘴唇无比苍白，眼球轻轻颤动，只是把东方作云的旧衣服抱在怀里，瘫软在轮椅上。

"你们都别去，都别心慌，我去看看，肯定没事的，我相信他。"沈祺之说。

去城门口的路突然变得好长，沈祺之腿软无力，走了一个半小时才走到，几次差点摔在路边，浑浑噩噩的像在做梦一样。

正午，西门城墙下停着17辆运尸车，木板车厢里整齐排列着裹尸布。八月的太阳毒辣，尸体己经散发出腐臭，苍蝇嗡嗡地绕着车打转，发出令人嫌恶的声音。

负责登记的士兵是个生面孔，制服上沾着泥和血。他翻开登记簿，手指在纸面上留下一道污痕。

"姓名？"

"有……东方作云吗。"沈祺之说，说出这几个字用尽了他的全力。

士兵愣了一下，抬头打量他，只看到了一个肤色白皙的，透明的瘦弱少年："第三师那个？师长……"

沈祺之不可置信的点头，腿一软摔到地上。¨零?点-看\书` `更`新,最_全?士兵的表情变了，他合上登记簿，连忙扶起他，面露悲痛神色，指了指最前面那辆车："那边那辆，就他一个人，您自己看吧。"

尸体放在最外侧，比其他尸体更完整一些，但依然面目全非。

炸弹的碎片削去了半边脸，剩下的部分肿胀发黑，己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沈祺之蹲下身，掀开裹尸布的一角。尸体穿着军装，深青色的布料被血浸透，变成了黑色。领口的军衔被扯掉了，只留下几个线头。

他注意到尸体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浅色的痕迹，像是常年戴戒指留下的。东方作云从不戴戒指，但沈祺之还是伸手摸了摸那处皮肤，触感冰凉黏腻。

"身份确认了吗？"身后有人问。

沈祺之摇头。他继续检查，在尸体腰间摸到一个硬物——那是一块红色玉佩，枫叶型摸的，是他们前一年去看红叶祭东方作云送他的定情信物，用红绳系着，玉面上刻着一些纹路。

玉佩缺了一角，缺口处很光滑，像是摔碎后又被人摩挲了很久。

沈祺之认得这块玉，和他身上那枚一模一样。当时他们在枫叶下，写下：执祺看云，翻云覆雨的誓言。

尸体的身高和东方作云相仿，只是清瘦一些。沈祺之比划了一下，肩膀的宽度也差不多。

他凑近闻了闻，除了尸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乌木沉香——是他送给东方作云的香水。

"还有别的遗物吗？"沈祺之问，眼眶通红，却没有生气，仿佛在梦里一般。

士兵递过来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把军刀，刀鞘己经变形，刀刃上满是缺口。沈祺之抽出刀，在靠近刀柄的位置发现了一行小字：执祺看云。′如^文-网^ ^首?发·那是东方作云的字痕。

布包里还有半封信，纸面焦黄，字迹模糊，只能辨认出简短的几句话：

吾爱祺之如晤：

勿悲勿殉，此生有幸与君相逢。爱意千般，终化星河。纵阴阳相隔，亦盼君余生安暖，勿念勿伤。

落款处有一个歪歪扭扭的"云"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突然没了力气。

……

沈祺之坐在尸体旁边，太阳晒得他头晕。他想哭，但眼睛干涩得发疼。苍蝇落在尸体裸露的皮肤上，他机械地挥手赶走它们。

"要确认吗？"士兵问，"需要家属签字。"

沈祺之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机械地整理着他的旧物，叠起那件沾着血迹的披风时，突然顿住——衣摆处还留着出征前自己缝补的针脚。

周遭的一切都模糊成灰白的虚影，耳边嗡嗡作响，分不清是蝉鸣还是幻听。

沈祺之看着那块红色玉佩，玉面上的"平安"二字在阳光下刺得他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