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一凛。
尔籁服下“虫心散”能扛过来,是她内里尚未虚耗殆尽,能抵得住大补之药的“热气”。可若换成她呢?以她自小殚精竭虑造成的亏损之征,又是否能扛得过“虫心散”的猛烈药性,自死地而后生呢?…… 匡静很快回过神来,神色如常道:“所以十九第一个寒毒发作死在我们眼前,也是你安排的?”卓晴闭上眼,而后才说:“是,她晚了些回来交差,找我要解药,我给了她,但给的却是足量的‘蜈蛛梦’。让她死在你们的眼前——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看到的人都会心生恐惧,自然不会再拿自己的命去博,也不会去停服‘解药’。人都是想活的……尤其是亲眼看过过死亡的人,更会不择手段地活下去。”“所以这些人的死都是有迹可循?你们看谁寒毒加重、身体扛不住了,就以任务的名义将她处死?”卓晴没有作声,算是默认。“所以这些年,我们所想所求……根本是痴人说梦。”匡静忍不住笑出声来,似乎在嘲笑从前自己的愚蠢。卓晴也笑,笑中却带着几分苦涩:“道痴人说梦……还要飞蛾扑火……”啪!——匡静忽然狠狠招呼了她一个巴掌,紧接着又一个巴掌。卓晴被打懵了,却没有还手。“你为了一个男人害了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么?”匡静是真的没留情面,用上了浑身的力气打出这几个耳光。卓晴仍旧没有说话,但除了嗡嗡的耳鸣,似乎忽然觉得舌头有些麻。她擡起手,用手背背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却摸到了一手的黑色。匡静嗤笑一声:“你没有‘三月寒’,我却有能耐让你三刻死——‘蛇咬’的滋味你还没尝过吧?这回尝尝,算是给你当年教会我那么多杀人之法的报答。”卓晴痛苦地呜咽一声,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捂着喉咙趴在了地上,额头冷汗直流。“还有什么想说的?”匡静坐回了自己位子上,倒了杯热茶,小心地吹了吹。“若没有他,我也只是长安街头一个快饿死的乞儿……”卓晴泪眼模糊,艰难地吐露着。“他给了我一条命、让我活下来,让我活得体面……我的师父……是‘鬼剑’眉山,若没有这一身好剑法,这些年、这些年……我该得有多落魄?”“我也想过离开,可走过一次之后,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他……即便是为他做这些腌臜事、为他染了满手的血,看着他与旁人齐人之福、儿孙绕膝……我也想呆在他身边……”匡静叹了口气:“就没想过自己么?”“自己……”卓晴捂着嘴,吐出了一口泛黑的血,“我的自己……早就不见了……”她眼鼻都呛出泪来,似乎是在强忍着巨大的痛楚。“若最初的‘卓晴’还活着,当初在南河沟的兵营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亡魂了……”她想起了一些遥远的往事,“她会与人交心,会为朋友两肋插刀、死生不顾……她那么好,才有人肯为她付出一条命……”---楼上二人密谈了几个时辰,倒让一直在绣坊里转悠的许娘有些担忧——匡静明显来者不善,可这几日寒风萧瑟,又刚下过雪,安瑕夫人身子不爽,已经两天没下过楼了。眼看天色渐晚,她实在忍不住了,便上楼去敲门。等了好半晌,都不见里头有动静,她绞着帕子在外头转了几个来回,总算是狠狠心,上手直接推开了门。“呀!”看清屋里的情形,她立刻捂着嘴惊呼一声。只见卓晴趴倒在地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十指紧紧攥着,掐得掌心出了血。而匡静却安静地坐在她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乎在欣赏她的痛苦和挣扎。许娘忙去扶卓晴:“夫人!怎么回事?你怎么了?”卓晴喘不上来气,脸涨得通红,鼻涕和着眼泪往下掉。“以牙还牙而已,她只能受着。”匡静低声道。“你!”许娘愤怒地指着匡静,“夫人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你这样对她?你下了什么毒,快替她解开,否则我要报官了!”匡静冷笑一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中的漠然与肃杀竟让许娘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恰在此时,楼下传来小丫鬟们的几声惊呼,可只一瞬间,就被什么截断了。卓晴耳朵尖,听到声响,便用力推了推许娘:“去……看看。”“我先把夫人你扶到榻上……”许娘硬是将她架起,看她躺下之后,这才怨愤地瞪了匡静一眼,匆匆忙忙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