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三更,五千禁军突袭淮南各州窑厂时的火把,照得长江支流如同白昼。
曹彬勒住缰绳时,掌心的汗水浸透了虎头护腕。五里外的窑厂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蛰伏,三十七座土窑喷吐的青烟遮蔽了星月,空气里飘着铜汁与硫磺的刺鼻味。
副将张承业摸出块磁石,那物件在距离地面三尺处突然剧烈震颤——这是白日里苏监正传授的探矿法门。
"将军,东南角第七窑有蹊跷。"张承业压低声音,磁石表面吸附的铜屑正泛着靛蓝光泽,"前日扬州水门捞出的铁链,也是这般成色。"
五百轻骑的马蹄裹了棉布,像群无声的夜枭掠过盐碱地。曹彬盯着窑厂外巡逻的私兵,那些人腰间悬着的不是制式横刀,而是南唐水师特制的分水刺。
当望楼上传来三短一长的鹧鸪啼时,他忽然想起陛下昨夜在行辕的嘱咐:"那些工匠脚踝有金莲刺青的,定要留活口。"
破晓前的黑暗最浓稠时分,第一支火箭射中了储柴垛。
火光窜起的瞬间,曹彬看见窑厂守将正在系铠甲绦带——青灰色的甲片分明是私铸的铅锡合金,这种铠甲遇高温就会融化粘连皮肉。
"夺西侧闸口!"曹彬挥剑劈开竹篱,三百重甲步兵从芦苇荡中暴起。
他们靴底钉着防滑铜钉,这是工部为淮南水田特制的军备,此刻踩在窑厂泼了桐油的地面上,竟溅起团团幽蓝火花。
窑工们的尖叫与兵戈声混杂成奇异的旋律。曹彬格开迎面劈来的狼牙棒,发现锤头镶嵌的铜钉竟刻着南唐官银的"保大"印记。
他反手削断偷袭者的手腕,那人袖中滚落的金瓜子带着毛边——与三日前在漕船查获的私铸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