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住"字上反复摩挲,竟将那点横笔触磨得发亮。
"施主可识得此句真意?"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晒透的陈皮般干涩温暖。
我这才注意到他袈裟补丁里露出半截度牒,盖的却是早已废置的"显德"年号官印。
当他从怀中掏出块黢黑的麦饼分我一半时,我嗅到饼上沾着的香灰味——与三日前在军器监佛龛前闻到的如出一辙。
我们蹲在《免赋田记》碑的阴影里交谈,雨水在"永业田"三个鎏金大字上蜿蜒成泪痕。
延信法师告诉我,他本是五台山清凉寺的典座僧,因发现方丈将赈灾粮换成沉香木雕佛像而被逐出山门。
!"现在他们管这个叫'法物流通'。"他苦笑着展开破衲衣,内衬密密麻麻缝着各地寺院的田契副本,墨色深浅不一的"敕赐"二字像无数张开的嘴。
夜雨渐密时,他带我从放生池底的暗门进入地宫。摇曳的鱼脂灯照见十八罗汉像背后,竟堆着贴有"江南漕粮"封条的麻袋。
三个正在抄经的僧人抬头,腕间铁链哗啦作响——这是因反对寺院放贷而被囚禁的戒律院首座。
"看这个。"最年轻的净尘沙弥掀开蒲团,下面压着本用血抄写的《梵网经》,字迹在"不得蓄田宅"的戒条处格外狰狞。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们在药师佛耳洞中召开了一场特殊的法会。
延信从佛髻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百丈清规》,当读到"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时,净尘突然开始发抖。
他解开僧袍露出背上的烙伤,那结痂的形状赫然是张微型地契。
"去年冬天..."小沙弥的声音混着地宫渗水声,"慧明长老把挂单僧都赶去垦荒,冻死的师兄们埋在了界碑下。"
离开时延信塞给我颗菩提子,剥开却是空心的,里面蜷着张写满数字的纸条。
我在晨钟声中辨认出这是各寺秘密钱庄的印子钱账簿,而背面竟有王沔的私人印鉴拓印。
雨停了,第一缕阳光穿透藏经阁的琉璃窗,将我们昨夜围坐的地方照成金色囚笼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