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陈。
回到大堂,气氛更加凝重。时间流逝,距离午时只剩一个多时辰了。突然,那十几位聚在一起的士子齐刷刷站了起来,互相交换着决绝的眼神。
"盛参军!"领头的王远高声喊道,"我们已经劝服家父写下口供,请求面见杨统领!"
大堂内顿时一片哗然。韦艺猛地站起,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王远!你你们竟然"
王远避开韦艺的目光,声音有些发抖:"韦兄,识时务者为俊杰。汉王仁慈,给我们一条生路"
"懦夫!"白敏厉声喝道,"你们这是亲手毁掉家族的百年清誉。"
盛子新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只是冷静地打开大门:"交出供词,随我来。"
十七八个士子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涌向门口,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盛子新注意到,他们中不少人手中都攥着血迹斑斑的布条——想必是从衣袍上撕下,用来写供词的。
侧堂内,杨檦早已等候多时。他端坐在案几后,烛光映照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呈上来。"杨檦淡淡道。
士子们战战兢兢地递上供词。盛子新站在一旁,看着杨檦逐一检视。那些供词有的写在衣料上,有的写在墙皮上,甚至有人咬破手指用血书写——足见当时情势之紧迫。
"很好。"杨檦终于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依照汉王之令,你们家族产业充公,全族礼送南梁。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士子们如释重负,有人甚至喜极而泣。盛子新却注意到王远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大概在想,自己亲手将王氏的清誉毁于一旦。
当这批人离开后,大堂内只剩下韦艺、白敏和赵志三人。盛子新回到大堂时,发现他们三人已聚在一起,神情各异。
韦艺依然挺直腰杆,但眼中的愤怒已被疲惫取代;白敏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毫不在意;赵志则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祈祷。
"还剩一个时辰。"盛子新沉声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韦艺冷笑一声:"盛参军何必假惺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敏睁开眼睛,淡淡道:"韦兄,不必与他们废话。大不了一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赵志却突然扑到盛子新脚下,抱住他的腿哭求道:"盛参军!求求您我不想死我父亲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盛子新低头看着这个涕泪横流的年轻人,心中一阵厌恶,又一阵怜悯。他轻轻挣脱赵志的手:"赵公子,时间不多了。劝劝令尊吧,这是唯一的生路。"
赵志瘫软在地,眼神涣散。盛子新知道,这个人已经崩溃了。
转身离开时,盛子新听到韦艺低声对白敏说:"白兄,我连累你了。"
白敏轻笑一声:"韦兄何出此言?我白敏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盛子新脚步微顿。他忽然想起在边关时,那些明知必死却仍冲锋陷阵的将士。原来在这群纨绔子弟中,也有如此血性之人。
走出大堂,盛子新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雪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他望向绣衣卫大牢的方向——那里关押着韦夐等家主。不知此刻,他们是否也在经受着同样的煎熬?
"子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杨檦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你觉得,最后那三人会如何选择?"
盛子新沉默片刻,如实答道:"韦艺和白敏宁死不屈,赵志可能会屈服。"
杨檦意味深长地笑了:"有意思。你似乎很欣赏那两个小子?"
盛子新心头一紧,急忙道:"属下只是据实而言。"
"不必紧张。"杨檦拍拍他的肩,"有时候,敌人也值得尊重。但"他的眼神骤然转冷,"绝不能手软。"
盛子新低头称是,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最后一个时辰的沙漏,已经开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