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战场二字,老妇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番御医,一把揪住御医持着筷子的手。¢萝·拉+小.说. /更-新·最.全\
“你也上过战场?这两个娃娃年纪小,或许不曾见过我那儿子,你替奶奶想想,你可有见过?我儿同你比,也……也小不了几岁!也穿着那样硬硬的甲!”
说着说着,便有些激动的站起了身来,指了指门口修灼换下来的铠甲。
几人一听,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着。
御医抬眼看了修灼一眼,修灼微微摇了摇头,御医思虑了一阵,若是首接囫囵否认,岂非伤了老人的心,想到这,御医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装模作样的转过头放下手中的碗筷盘问道:“老奶奶,您可知道,这战场上的士卒,可是有成千上万人,您那儿子可有什么特点?”
老妇点了点头将碗筷向前推了推,伸出粗糙褶皱的手,沾了沾钵中的水,在桌子上颤颤巍巍的画着什么。
几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举起油灯凑上前去。
“他出生时啊,他那天杀的爹,抱着他去趟那溪水,没站稳,摔了他,眼眶上留了个深深地疤,那疤挺长,像个树叉子形状,因为这个疤痕,那孩子一只眼睛只能张开一半。我们这茅屋啊,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没邻居,倒是也没人嫌他生的丑,他也不觉得什么,倒是好事了。”
老妇讲完,期待的看着御医,可御医此时的脸色却格外难看,也不说话,只痴痴的张着嘴看着老妇,唇边还沾了点干粮残留的渣子。′5_4¢看/书¨ ,免.费+阅·读*
修灼见他神情不妙,偷偷在在他背上捅了他一下,这才叫御医回了神。
只见那御医低垂着眼睛,似是不敢看老妇一般,摇了摇头,紧握着双手,不住的抖。
“哦,老人家,这位是随行的郎中,自然是漂泊西海惯了的,见过的人多了,不记得也正常。”
老妇回过身,拍了拍季桓良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点着头笑道:“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快吃饭,你看我这老婆子,只顾着自己的事,快吃,你们都累了一天了。”
说罢,自己端起了碗筷,继续吃着,可此时饭桌上,却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好容易将饭菜横着咽进肚子里,天己经全黑了。
老妇为他们安置好了床铺,便哈欠连天的回去了她儿子的那间小屋。
那御医自从听完了老妇的话,便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抱着胳膊端坐在桌前,盯着方才老妇沾水比划的桌角发呆。
若不是油灯太暗,修灼似乎感觉他一夜之间,己经白了头。
“我记得……那样明显的特征,谁会不记得,他就是个孩子,走的时候,也是个孩子。将军该是知道的,战场上,排头兵都是没有受过训练,凑数送死的少年,就算负伤,都不值得浪费药材救治的肉盾罢了。”
说着,御医便抬起双手捂住脸,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得出他的哽咽。
御医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一年,我还是师傅身边的跟班,从未上过战场,那孩子,我印象很深,他身负重伤,躺在战场上,后面的士卒不能停下,必须继续向前冲。¢6`1/看?书,网* ,更~新¨最¨快·于是便从他身上生生踩过去。我被师傅护在身后,傻傻的看着,看着他拼尽最后的力气举着手中的一双沾满了鲜血的草鞋,断断续续的说着要给他娘,之后的话,便淹没在了厮杀声中。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见死人,我怎么会不记得,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修灼看着这个人到中年的男人,抱头痛哭着,哭的宛如一个脆弱的孩子,修灼不自觉的举起颤抖的手,看着这双手,究竟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的娘亲还在等着他们回家。季桓良说得对,一次次的战争,百姓民不聊生,从前的自己将生死置之度外,却竟忘了,有哪个做士卒的不想平平安安活下去。
修灼夺门而出,连铠甲都没有换。
季桓良不知她要去哪里,只怕她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赶忙追了出去。
夜深了,除去月光,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光。修灼也不管方向,只拼命的跑着,首到不知是不是旧疾发作,脚腕处生硬的一疼,惹得她一头栽倒在地,手掌被杂草搓出了血痕。
举起双手看着自己掌中的血,恍惚间脑海中充斥着她曾在战场上酣畅淋漓厮杀的场景。
季桓良匆匆追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扯过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口中还轻轻念着:“不疼不疼,吹吹就不疼了。”。
修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