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茵那颗悬了一路的心,在接触到她目光的瞬间,竟奇异地安定了下来。¨x*s\c_m?s_w·.?c^o·m+
盛夏将两人引至一间更为安静的诊室。
诊室的布置简单至极,一张沉香木色的诊桌,两把椅子,靠墙是一整面墙的药柜。
阳光从木格窗棂透进来,照得空气中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坐。”盛夏示意洛茵在诊桌前坐下,自己则在对面落座,将一方柔软的脉枕放在了她手腕下。
“把手给我。”
洛茵深吸一口气,依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腕搭在脉枕上。
盛夏白皙修长的三根手指,轻轻搭上了她的寸口。
诊室内,瞬间安静得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轻响。
虞潆安静地站在不远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将空间完全留给了她们。
洛茵的呼吸不自觉地放得很轻,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分的医生。
看着她垂下的、浓密纤长的睫毛,以及那份与周遭浮躁世界格格不入的专注与沉静。
这些年,她去过太多家医院,见过太多专家。
那些地方总是人声鼎沸,充满了焦虑与等待。
医生们语速飞快,看着一张张冰冷的化验单,说着一个个专业的医学术语。
她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的体验。-0¨0_s?h¨u?./n?e~t.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盛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指下的脉象,时而凝神,时而眉峰微蹙,然后又缓缓舒展开。
她换了另一只手,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漫长的诊脉结束。
盛夏收回手,却没有立刻开口。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着洛茵,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你睡觉,是不是总在凌晨一两点醒来?”
洛茵猛地睁大了眼睛,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这个症状困扰了她数年,连姜明哲都只当她是心思重,睡眠浅,劝她放宽心。
她看过西医,结论是神经衰弱,开的药吃了也不见好,后来便也作罢了。
“醒了之后,就很难再睡着,心里像有团火在烧,烦闷,有时候还会觉得胸口堵得慌。”
盛夏继续说,语气平淡,却字字句句都与她的感受严丝合缝。
洛茵彻底怔住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开了层层硬壳的蚌,露出了里面最柔软、最酸楚的内里。
“肝藏血,主疏泄。凌晨一点到三点,是肝经当令的时候。+h.o/n\g+t-e~o¨w^d?.~c~o^m¢”
“你常在这个时候醒来,是因为你的肝,太累了。”
“这些年,你思虑过甚,心气郁结,这股气堵在身体里,散不出去,久而久之,就伤了根本。”
“盛医生……”洛茵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那我……还有希望吗?”
问出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为什么没有?”盛夏反问,目光清亮而笃定。
“想让土地重新变得肥沃,首先要做的,不是播种,而是休养。让它晒晒太阳,淋淋雨,把那些郁结的土块都松开。”
她从桌上拿过一张宣纸,提笔写下一行行隽秀的字迹。
“我先给你开七天的药,不是为了助孕,是帮你疏肝理气,安神助眠。”
她将方子推过去,“这七天,你什么都不要想,先睡个好觉。”
“药只是外力,”盛夏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补充道,“真正能治好你的,只有你自己。”
“学着放过自己,也放过那些让你寝食难安的执念。”
“去画画,去旅行,去做任何能让你从心底里感到快乐和放松的事情。”
“等你什么时候,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能一觉安稳地睡到天亮,不再被噩梦惊扰。”
“你的身体,自然会给你最想要的答案。”
*
回程的路上,车内很安静。
洛茵一首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没有说话。
但虞潆能感觉到,她周身那股沉郁了许久的气息,散去了大半,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雨过天晴后的松弛。
快到市区时,洛茵才转过头来,看着专心开车的虞潆,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真诚与感激。
“虞潆,今天……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