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下一小片阴影，可那阴影之下，隐约可见眼尾泛着微红。我垂下眼，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难言。

诵经声持续了很久，久到我的膝盖隐隐发麻，久到香炉里的线香燃尽，灰白的香灰无声地跌落。山风拂过，卷起几片梨花瓣，轻轻落在祭台上，像是一场无人应答的告别。

等最后一句经文诵毕，日头己经高悬。院中的树影缩成小小的一团，蝉鸣声渐渐稠密起来，夏日的暑气开始蒸腾。无了大师起身时，膝盖处的僧袍压出了几道褶皱，他轻轻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便转身去收拾香炉。

李莲花跪得最久，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扶住祭台边缘。我伸手想扶他，却见他摇摇头，自己站稳了。他低头收拾酒壶的动作很轻，指腹擦过壶身修补过的银痕，像是在抚摸一段无法言说的旧时光。

"去睡会儿吧。"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你天没亮就起身，眼下都泛青了。"我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皮确实沉甸甸的，但还是摇头："我帮你收拾......"

"不必。"他将酒壶重新系回腰间，瓷碗里的菊花水泼在梨树根下，"饭菜好了叫你。"阳光透过枝叶间隙，在他青白的衣襟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那背影单薄得像是能被一阵风吹散。

二楼房间里还残留着晨间的凉意。我躺在竹席上，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无了大师压低的说经声，陶罐碰着灶台的闷响，还有菜刀落在砧板上有节奏的笃笃声。李莲花做饭时总很安静，不像旁人那般锅碗瓢盆叮当乱撞。

半梦半醒间，似乎闻到醋溜白菜的酸香混着米粥的甜糯。朦胧中有人轻轻叩门，李莲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平日温和："吃饭了。"

我睁开眼，窗外一树梨花被正午的阳光照得透亮，像是无数细小的月亮挂在枝头。

下楼时，饭菜的香气己经飘满了小院。木桌上摆着几道素净的时蔬——清炒山笋泛着油亮的光泽，嫩绿的菜心点缀着几粒枸杞，一碟凉拌木耳上撒着细碎的芫荽，中间还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腐羹，汤面浮着金黄的素油花。

我的碗边却多了一小碟红烧排骨，酱色的肉块裹着晶莹的糖色，葱花和芝麻零星撒在上头，热腾腾的香气首往鼻尖钻。

捏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上午祭台上的酒壶还在李莲花腰间晃荡，这会儿筷子却要伸向荤腥，总觉得有什么哽在喉咙里。

无了大师夹了一筷子豆腐，忽然道："施主但吃无妨。"他拨着碗里的米粒，眼角笑纹舒展开来，"漆老施主生前最烦虚礼，若见小辈饿着肚子守规矩，怕是要跳脚。"

李莲花正低头喝汤，闻言轻轻放下碗。他顿了顿，嘴角浮起极淡的笑，"祭在心，不在口。"

一块排骨突然落进我碗里。李莲花执筷的手骨节分明，袖口沾着一点灶灰。"趁热吃，"他收回手时，袖摆带起一阵风，"凉了腥气重。"

我低头咬了一口，酱汁的甜香立刻在舌尖化开。

阳光透过梨树枝叶，在红烧排骨的酱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光点跳跃着，恍惚间竟像是故人含笑的眼睛。

我收拾着碗筷，瓷碗叠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无了大师和李莲花坐在廊下，茶香袅袅，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映着檐下摇曳的灯笼。

“真不回去？”无了大师落下一枚黑子，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李莲花指尖的白子顿了顿，随即轻飘飘地落在棋盘上，语气懒散：“和尚，你今日怎么比村口卖豆腐的王婆还啰嗦？”

无了大师不恼，反而笑了：“老衲若不来，你这莲花楼怕是要冷清得长蘑菇了。”

李莲花轻哼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底却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来了就来了，还带什么经书？念得我头疼。”

我躲在厨房门后，悄悄探出头看他们。李莲花嘴上嫌弃，可眉梢舒展，连执棋的手指都透着几分轻快。无了大师捻着佛珠，目光慈和，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却也不拆穿，只慢悠悠道：“头疼就少熬夜，你这身子骨，再折腾下去，老衲怕是要提前给你念往生咒了。”

李莲花“啧”了一声，嫌弃地瞥他一眼：“咒我？”

无了大师哈哈大笑，笑声浑厚，惊得檐下栖息的鸟儿扑棱棱飞走。李莲花也跟着弯了唇角，虽仍是那副懒散模样，可眼里的温度骗不了人。

我低头继续洗碗，水声哗啦，却掩不住心里泛起的暖意。他嘴上说着烦，可无了大师一来，他整个人都鲜活了几分。

——就像漂泊的船终于靠了岸，哪怕只是片刻，也足以让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