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娃儿的爹娘……死在去年江州的严冬。为啥?因为写信向上面揭发县太爷伙同粮商,倒卖了本该救命的赈灾米粮。”少年的动作麻利,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地修理着被寒风撕裂的屋顶。
晚风吹过,卷起了孟靖轩过于宽大的灰色袖管。空荡的袖管下,露出的那段被衣袖勉强遮住的手腕——没有帝国仙师们纹绘的繁复灵纹道印,只有一圈深褐色、丑陋扭曲、深入皮肉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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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大秦官方监禁重犯或是管理矿奴时,用烧红的烙铁烫下的终身耻辱印记!一个冰冷如铁、抹杀人格的数字编码!
(此处可具体编一个编号,如“矿奴丙七三四九”)
那烙印像一条毒蛇,狠狠噬咬了常冰文的眼。
孟靖轩垂下袖管,遮住了那耻辱的印记。他缓缓伸开那只还带着糖渍和煤灰的粗糙手掌,摊向常冰文。掌心的纹路深刻,布满了细小的、永远洗不净的裂口和嵌入肉里的黑色煤屑。
“我自己?”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深陷的眼底却像燃着不灭的微焰,“没什么可图谋的。”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因他动作而略显紧张的孩子们,扫过远处等待粥羹的难民,扫过这座虽然贫苦却在暮色中透出生机的县城。
“只图一样,”孟靖轩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了暮色,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承诺,“就想让像他们这样的老百姓,往后熬的粥里,不必再惨一半刮嗓子的观音土。让那些在学堂里读书认字的娃娃们,翻开书册时,看到的是真人真事、前人血泪筑成的史册,不是粉饰太平、歌功颂德的‘圣训’!”
他摊开的手掌微微合拢,仿佛要攥住某种虚无又强大的力量。
“——这他们能活下去、活得有个盼头的世道,”他加重了语气,眼中那微焰似乎灼热了一分,“不用神仙皇帝赏赐,我们——自己来争!自己来建!”
常冰文呼吸一窒。
指尖下意识地发力,深深掐进了帝玺残印那条最深、最狰狞的裂缝边缘。龙血的温热仿佛顺着她的指甲缝渗入,带着不祥的刺痛。
孟靖轩的话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她记忆的壁垒——眼前闪过长江夔门那滔天浊浪,沉浮着无数镶金边、缀宝玉的军官帽顶;闪过长安那座朱墙金瓦、守卫森严的玄米集团总衙密库,就在她带领的锦衣卫即将破门、掌握关键账册的前夕,一场“天降雷火”将一切焚成冲天白炽灰烬……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罪证,所有能通往大秦腐烂核心的秘密,都在烈火中扭曲、崩塌、消失!那火焰灼热的气息,似乎隔着时空再次扑面而来!
腰间贴着的帝玺骤然变得滚烫!那不是力量充盈的灼热,而是一种近乎烧灼灵魂的剧痛!仿佛那残存的皇权意志在愤怒地灼烧着她亵渎者的躯体!常冰文全身一震,指尖一松。
那方沉重的、饱含龙血、象征着她一生荣耀与权柄根基的玉玺残印,竟脱手滑落!还好她反应极快,另一只手瞬间抄住,才未让它当众坠地。
但这失态的瞬间,已然宣告了她内心的某种崩塌。
空气仿佛凝滞了数息。
夜风拂过,卷动常冰文玄黑官袍的下摆,袍身上细密的金线飞鱼暗纹在暮色中一闪而逝。她的眼神剧烈变幻,复杂难言——惊愕、动摇、刺痛、觉悟……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决绝。
“明白了。”
她口中只吐出这三个字。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旷感,仿佛抽离了所有作为“指挥使”的威仪。然后,她做了一个在场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哗啦!
玄黑色的、象征着帝国权力最顶端威严的锦衣卫指挥使官袍下摆猛然掀起!沉重的衣料摩擦着冰冷潮湿的青石板地面!在这暮色笼罩的小县城磨盘前,在这身穿补丁灰衣的叛匪首领面前,这位以冷酷铁血、位高权重闻名的常冰文,竟然……深深地、幅度标准地……弯下了她挺拔如松的腰背!
她行了一个庄重的武将揖礼!
姿态凛然,动作没有一丝勉强,只有一种沉重如山的郑重。
弯腰,抱拳,深揖到底!
这礼节,是武将同僚间最高的尊重与托付之敬!而非臣下之拜!
在她起身的瞬间,动作带起衣袂翻飞。腰间悬挂的绣春刀长长的猩红刀穗,不知何时竟缠绕在了老槐树垂下的一根低矮枯枝上。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左手闪电般扣住刀鞘与穗结处,灌注仙力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