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殿穹顶的裂缝里漏下的月光被混沌雾气染成青灰色,照在中央新浮现的阵图上。+幻`想¢姬′ ,追~罪¨辛\漳!结-
那三个血字"问众生"还未完全凝实,下方突然腾起一团暗金色的光雾——它像被风吹散的墨迹,时而扭曲成拄拐老人佝偻的背,时而又坍缩成襁褓中攥紧拳头的婴孩,甚至在某一瞬间,化作焦土上支离破碎的城垣,断墙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痕。
"我是亿万生灵的呼喊。"光雾里传出的声音像被揉皱的锦缎,每一道声波都裹着无数重叠的叹息与哭嚎,"你敢挑战我?"
玄尘站在两步开外,掌心的命运书写印记正发烫。
他望着那团不断变形的光雾,喉结动了动——三天前在天机阁偷看到的古籍残页突然浮现在眼前:上古阵道大家青冥子曾在《破妄录》里写,最凶险的不是杀阵,是"人心共业所化的困局"。
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问众生",根本不是什么试炼,而是被封禁在这里的、众生对"天命"的恐惧与妥协凝成的活物。
"这不是挑战。"他开口时声音很轻,指腹却重重按在印记上,淡金色的纹路顺着手臂爬上袖口,"是对话。"
话音未落,他屈指凌空一勾。
未完成的阵图突然发出蜂鸣,原本散落在地的青铜碎片被引力拽起,在他指尖旋转成细小的漩涡。
这是他根据三天前吞噬的"天命反噬阵"临时推演的"众生意志回响阵"——要对话,总得先让对方把话说清楚。
光雾突然剧烈震颤,婴孩的啼哭声里混进老者的咳嗽,焦土城垣的残像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黑点——那是无数张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
玄尘看着那些被封在雾里的嘴,喉间泛起酸涩。
他想起三天前在巷口遇到的老乞丐,那老头攥着算卦摊的布幡说"天命该穷",可他分明在对方的因果线上看见,若肯跟着送药队进山,本能活到九十九岁。
"现形。"他低喝一声,指尖的漩涡骤然扩大。
光雾"轰"地炸开。
归无的神纹在此时泛起刺目的金红。
他原本靠在开裂的青铜墙上,此刻踉跄着站直,耳中灌进潮水般的声浪——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喊"这单该亏",待嫁的姑娘在哭"八字不合",甚至还有他十二岁那年跪在祠堂里听见的、族老说"神纹之体必遭天妒"的叹息。_x,s+h!a¨n+j~u-e^./c¢o/m!
"这不是敌人......"他的指甲掐进掌心,神纹顺着手臂爬到脖颈,烫得皮肤发红,"是被困住的他们自己。"
三个月前在归墟边缘,他曾见过被道种污染的妖兽,那些畜生眼里的绝望与此刻这些声音里的死寂如出一辙。
归无突然想起玄尘说过的话:"最可怕的不是被命运扼住喉咙,是自己松开了手。"他咬着牙调动神纹之力,金红光芒顺着指尖窜向光雾——既然是被困住的,那就试着拉他们一把。
刹那间,他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炸开:有个穿粗布裙的少女攥着婚书往悬崖跑,脚边的因果线被"天命不和"的金绳捆成死结;有个少年修士在雷劫前跪下来,嘴里念着"劫数难逃",头顶的劫云却明明在他退缩的瞬间弱了三分;最清晰的是个白胡子老头,他跪在玄尘三天前去过的算卦摊前,用额头撞着青石板,血珠溅在"天命"两个字上,说"是我自己认了"。
"够了!"归无吼出声,神纹光芒骤然大盛。
他看见那些被捆住的因果线开始松动,少女的脚已经踏上悬崖边的石头,少年修士的手指在储物袋上攥出青白,老头的额头抵着青石板,却终于抬起了眼睛。
林初雪的因果丝在这时轻轻缠上玄尘的手腕。
她一直没说话,染血的警服还沾着执法者崩解时的金粉,此刻却慢慢松开了攥着因果丝的手。
那些银亮的丝线没有垂落,反而在她指尖凝成半透明的链,像活物般轻轻颤动。
玄尘转头看她,正撞上她眼底未褪尽的星芒。
三天前在火锅店,她举着鸭血粉丝汤的勺子说"因果线再乱,总能理出个头",此刻他突然明白,她所谓的"理",从来不是顺着天命的方向。
光雾里的哭嚎声弱了。
那些被禁锢的嘴终于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少女喊"我偏要嫁",少年修士低喝"雷劫又如何",老头用带血的手抓起算卦布幡,嘶声喊"天命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