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张府内外灯火通明，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映得朱门黛瓦分外喜庆。`兰*兰\文?学· _更/新-最/全·府中诸位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白凉斜倚在雕花门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上深浅不一的雕纹。那工匠手艺极好，梅兰竹菊在木上栩栩如生，指腹划过时能感受到每一处凹陷的纹路。

冬夜的寒气透过厚重的门框渗进来，与屋内蒸腾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府外，此起彼伏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住在这一带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家家户户都在燃放精心准备的烟花爆竹。硫磺的刺鼻气味混着香烛的檀香，在寒冷的空气中愈发浓烈。

辫子头一步步朝白凉逼近，脚步轻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他刻意放慢速度，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期待，似乎在等白凉主动开口。

然而白凉只是在他吐出那五个字时微微蹙眉，除此之外再无反应，连呼吸都平稳如常。

“你就不怕我听了张择牧的话，绑了小杏？”辫子头终于按捺不住，酒气熏天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白凉缓缓侧首，月光在她瓷白的脸上投下冷清的阴影：“绑小杏做什么？”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辫子头咧开嘴笑了，不知是在嘲笑她的天真，还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她和你相处时间最久，知道的肯定多。”

白凉凝视着辫子头的眼睛，那双眼睛与常人无异，唯有在提及绑架小杏时，眼底闪过的一丝狠戾令人不寒而栗。

她缓缓开口，声音如冰面下的暗流：“我与小杏相识不过半年，而你与她相处的时间是我的两倍有余。即便如此，她对你的了解又有多少？”

辫子头嗤笑一声：“这岂能相提并论？我可不是你们这些——”

“你根本没见过张择牧。”白凉突然打断，目光转向门外。漆黑的夜幕中，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绚烂的光芒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转瞬即逝的色彩。爆炸声此起彼伏，却盖不过身旁辫子头因被拆穿而不自觉的频繁眨眼。

白凉继续道，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张择牧或许知道敌敌畏，但绝不会将其与秘药联系在一起。”

那秘药何其珍贵，是心软的张顺树见她命悬一线，才破例给予的。当时下墓的众人虽知晓此事，但张家人再愚钝，也断不会对伪装成常万森的张择牧吐露实情——难道要他们各个像大鹅一样见人就呱呱叫着：

“白凉能活到现在全靠我族秘药，但此药副作用极大，她之所以安然无恙，全因常年服用敌敌畏？”

这无异于自掘坟墓。ˉ.3???8@看|,?书??网?_ |\免,=费|.阅′读?

烟花的光芒在白凉眼中明明灭灭，她能察觉得到辫子头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妄图从她这里诈出些蛛丝马迹罢了。

白凉轻声重复着那五个字：“秘药...敌敌畏...”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喧闹的夜色。她抬眸首视辫子头：“你是想绑架小杏，逼问敌敌畏的配方？”

辫子头不语，头顶有烟花炸开，瞬间，白凉的面容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格外诡谲——一半浸在温暖的灯火里，一半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中。辫子头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正在与一个蛰伏在阴影里的魔物做交易。

“花名册。”犹豫片刻，辫子头哑着嗓子开口，这三个字一出口，就像签下了某种不可挽回的契约。理智在叫嚣着阻止，可话己脱口而出。

白凉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谈话的主动权己然易手。“那册子早就交还给佛爷了。”她的声音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

“我要的不是册子本身。”辫子头的声音越发干涩。

“那是怕受责罚？”白凉微微偏头，“佛爷说过，本家来人取册时，他只会据实以告，绝不添油加醋。”

辫子头喉结滚动，在对上白凉那双异于常人的蓝色眼眸时，终于泄了气。他颓然撩开衣摆，跌坐在身后的门槛上。“我...”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我想把我的名字从册子上抹去。”

夜风卷着硝烟味拂过，最后一朵烟花在天际绽放，照亮了辫子头满是挣扎的脸。而白凉依然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像一尊无悲无喜的雕像。

“划去？”

白凉太清楚这个名字被划去的含义——那意味着此人在任务中“殉职”。她记得交接花名册时，张启山当场提笔，毫不犹豫地将那些己处决的、执意留下的张家人姓名一一划去。猩红的墨迹在纸页上晕开，像一道道未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