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在每个人的鼻腔,挥之不去。
浴桶中,一具年轻的女尸仰面漂浮着。
死者面容稚嫩,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她的嘴角有破损痕迹,颈部可见几道明显红痕。更令人心惊的是,她的手腕和脚踝被尼龙绳捆绑,绳索的表面纤维已经松散,附着滑腻的水垢。
鉴证科同僚们小心翼翼地收集每一件物证。
药瓶、散落在地的药粉、红酒瓶、死者唇边未干的酒精痕迹,以及她口腔处、脖颈的伤痕。每一个可能为案件提供线索的证物都被分别装入证物袋里。
另外,在浴桶旁的地面上,还放着一本硬壳封面的散文集。
书页上的水痕明显,是被死者挣扎时带出的水花溅湿……纸张湿了又干,留下褶皱。
很明显,死者是在泡澡时出的事。
现场气氛骤然凝固,有人下意识往后退,别过头去不愿直视。
祝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向前迈了几步。
莫sir注意到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这个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理论考核接近满分,但书本上的知识,终究敌不过直面尸体的冲击。
程医生示意助手给祝晴递了一幅加厚的橡胶手套,不动声色地侧身,身影遮挡尸体扭曲的面容。
他拨开死者的眼皮,橡胶手套紧绷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双眼睛睁得极圆,角膜已经开始浑浊,瞳孔扩散成两个黑洞。
水面倒映着卫生间天花板的瓷砖,在死者眼里投下诡异光斑。
记录员低头,快速书写着现场记录。
死者为女性,身高约为五呎三寸,体重约一百磅。死亡时身着白色棉质浴袍,口角的撕裂伤边缘整齐,颈部有三处擦伤,手腕和踝部捆绑痕迹相同。
程医生用右手轻轻按压死者胸廓,判断尸僵程度。
“初步判断是溺亡。”他转头,声音平稳专业,“由于水温过低,尸体的冷却速度受到影响,死亡时间在一到两个小时之间。”
话音落下,程医生用镊子将水面漂浮的纤维夹入证物袋。
他补充道:“具体要等解剖确认。”
“水鬼拉脚吗?”曾咏珊的声音很轻。
突然,她脚踝一凉,整个人惊跳起来,踉跄着后退几步,在快要撞到墙时被梁奇凯扶住。
曾咏珊回头看,见徐家乐蹲在地上,正用证物袋一角戳她的脚腕,脸上还挂着戏弄得逞的笑容。
“疯了?”梁奇凯拽开徐家乐。
曾咏珊吓得脸上没了血色。
其他几个警员心底闷闷的,像是堵着什么,也压低了声音。
“会不会真的是鬼来电?”
“这栋楼是老宅,左右几户早就搬空了。楼下就是纸扎铺,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纸扎铺门口贴的褪色讣告?听说老板上个月才——”
“收音机一直在播,正好灵异节目的主持人聊到水鬼!”
“卫生间里只有死者的脚印……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在浴桶溺亡,手脚还绑着尼龙绳?”
“够了。”莫振邦用钢笔敲了敲记事本,“鬼来电?我看是活人装神难弄鬼。”
“莫sir,你的意思是……谋杀?”
“不然呢?”梁sir反问,“如果信了水鬼索命的说法,我们才是真的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
电台那通“鬼来电”,使得警方很快就确认了死者身份。
死者游敏敏,十九岁,去年刚从香岛文德中学毕业,在铜锣湾的唱片行做店员。她原本和哥哥、父母一同住在尾角街十七号,两年前,哥哥结婚搬走。最近他们的孩子经常生病感冒,老俩口心疼孙子,索性搬去儿子和儿媳家,帮他们照顾孩子。
游敏敏独自一人在家,被发现溺亡在浴桶里。
深夜十二点,警方将游敏敏的死讯通知她的家人。
在电话中,他们明确告知,现场仍在取证阶段,请直接到敛房等候——
然而十二点十五分,死者父母还是执意赶到案发现场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