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甲板,林海恩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阿勇。
她被阿勇领进一个被改造成手术室的狭小隔间。
这里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明明门开着,还有一股挥散不掉的臭味笼罩着这里,林海恩忍不住拿手扇了扇。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如同聚光灯般打在中央唯一的不锈钢平台上。
“这不行的,达不到无菌要求。”林海恩下意识地说,她看出来了,这是一个简易的手术台。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咯,感染不感染的不重要。”阿勇随口答道。
“什么意思?”林海恩感觉到了不对劲。
阿勇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林医生,来钱那么快的手术,除了搞器官发大财,哪有这么多钱给你分?”
就在这时,门外风风火火进来一个人,“今天能不能做手术,有一个肾的订单,老板催的急啊。”
“这是……”林海恩的声音变了调。
这些人的话让她不寒而栗。
是了,那个臭味,分明是尸臭,这里从前堆放了很多具尸体,所以味道根本散不掉!
“呕——!!!”
她猛地弯下腰,什么也没吃下去的胃袋剧烈痉挛,吐出大口大口苦涩的酸水!
剧烈的呛咳紧随而至,咳得她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她像个溺水的人一样踉跄后退,背死死抵住冰冷油腻的舱壁,眼神涣散,充满了彻底的惊恐和巨大的崩溃!
阿勇皱着眉看着几乎虚脱、靠在舱壁剧烈喘息的林海恩,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只剩眼神中冰冷的不耐烦。
林海恩望向阿勇,眼睛里只剩下崩溃:“放我回去……”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哽咽和后怕的颤抖,“送我……送我回去!!马上!我要回去!不能,我不做了!”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最后的拒绝。
阿勇盯着她看了足有十秒钟。
空间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呕吐后的余咳。
终于,阿勇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近乎冷漠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解释。
“行。”他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我送林医生回去。”
林海恩重新回到快艇,她把自己缩在了最角落,深怕阿勇会把她丢下船去。
巨大的刺激后,冷静又回到了她的大脑,她开始懊悔为什么会像着了魔一般出现在海边。
把她送回岸边,阿勇看着她,像恶魔低语,他笑道:“林医生,你会再回来的。”
快艇很快消失在了大海,林海恩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里。
怀里的手机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对面是夏天的主治医师打来的,“快来医院一趟,夏天情况更不好了。”
林海恩手垂了下来,手机应声落地,她闭着眼睛,泪流满面。
紧接着就是一段场景迅速切换。
医院昏迷不醒的夏天,林海恩面对不断被挂掉的电话颓唐的样子,一对母女不断地出现在了画面上。
林海恩的脸也越来越没了生气,没有眼泪,没有愤怒,甚至连恐惧都似乎被抽干了,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万念俱灰的死寂。
终于,在医院的催款单被护士委婉地提交到她的手上时,她重新拨通了那个电话。
场景切换到夜晚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艘封闭、破旧、散发着鱼腥和铁锈味的走私船上。
船舱内某个房间,光线昏暗浑浊,只有无影灯冰冷地投射下来。
林海恩穿上不合身、沾着不明暗色污渍的手术服,戴上口罩,眼神麻木而冰冷。
镜头对准了躺在简易手术台上、昏迷不醒的陌生男人。
托盘里冰冷的手术器械泛着寒光。
林海恩戴着手套的手,从中取出一把,开始操作。
她的手套一点点浸染了鲜血……
那双曾为了挽救生命而执刀的医者之手,如今为了维系女儿的生命,在进行着最残忍的掠夺。
镜头没有继续聚焦具体血腥过程,而是缓慢上移定格在林海恩的眼睛特写。
似乎有所察觉,她对着镜头抬起了双眼。
她眼中有痛苦,有恐惧,有深入骨髓的罪恶感,但最终,都被一种近乎绝望的、不择手段的狠厉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