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想去碰碰她, 想确定永巷那一夜只是一场噩梦, 她依然好生生地活着精神百倍地骂他,而不是连肌肤都被烧焦如枯叶……
“不愧是闽南的荔枝,的确甘甜。·3!3^y!u′e.d·u′.~c~o,m/”
户部尚书王汝贞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飘来。
却恍如一记重拳, 重重地将萧慎敬眼前的画面砸碎。
再次回神间,所有鲜活的回忆已褪去,他被重重地扔进了陈旧的现实中。
强烈的落差就抽走空气,让他狠狠窒息了一瞬。
荔枝黏腻的汁液渗进指甲缝时,萧慎敬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王卿方才说堤坝要多少生铁?”
台下的臣子并未察觉到台上天子的异样,赶紧出声回答道。
年轻的天子神情认真地听着。
可下颌线早已绷的凌厉如线。
御案挡住了他捏着荔枝的泛白指节,殷红汁水顺着冕服十二章纹中的山形蜿蜒而下,在腰间的素玉带上汇成一道血痕似的溪流。¨b/x/k\a~n.s`h*u_.¨c.o\m.
作为天子,萧慎敬一向不贪杯,可今日却连饮数杯。
将福顺给急得不行,见萧慎敬又提壶,他冒死规劝道“陛下,你子时要行中元祭礼。”
萧慎敬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眼里轻薄的醉意好似化作了利剑。
福顺立刻躬身垂头,退了回去。
宴席结束,萧慎敬看起来有些醉了。
身轻头晕却扔逼着自己端方地走路。
他知道自己已经恢复,这世间谁也无法影响他。
她死了便死了吧。
他踉跄坐在床榻上时还撑着喝完了解酒汤,洗漱更衣后还不忘交代福顺“明日早些叫朕。”
才任由自己睡去。
第二日,辍朝结束。
卯时一刻,萧慎敬没有丝毫异样的端坐在龙椅之上。
一切看起来那样的正常。·兰\兰~文^学* ¨已?发¢布_最.新?章/节?
福顺也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夜里,萧慎敬却在东暖阁批了一夜的折子。
这时,福顺还未察觉到不对,以为只是刑部汇总的全国死刑案卷太多。
萧慎敬又熬了一天一夜后,
第三夜亥时一到,他倒是就了寝。
只是不过将将一个时辰后,萧慎敬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福顺被宫人匆匆唤来后也是一脸惊讶,“陛下,这子时刚过……”
萧慎敬对他挥了挥手“朕知道,你若是困了便去歇息。”
“可陛下,你这几日都未曾休息好。”福顺盯着萧慎敬原地的青黑,担忧地说道“奴才去换太医为你瞧瞧。”
萧慎敬穿上靴子,从床榻上站起身,神情自然而平静地说道:“不用,朕只是有些政务未处理完。”
福顺不放心,陪着来到东暖阁,却见御案上并无积累的奏折。
他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萧慎敬说道:“明日中元祭礼要去太庙祭祖,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福顺立刻点头“回禀陛下,礼部尚书按照族制已全都准备妥当。”
萧慎敬盯着御案半晌,好似迟钝地点了点头,对福顺说道“你且去歇息。”
“陛下,奴才陪你。”
萧慎敬笑了一声“你一把老骨头了,早些去歇息吧,朕无碍无需担忧。”
福顺还想说什么,却被萧慎敬淡淡地看了一眼。
不怒自威。
看起寡淡的一眼,伺候已久的他知道这是天子最后的通牒。
遂不再乱说地躬身退了出去。
到了门边,他轻声细语地交代了一番轮值的宫女太监。
吩咐完什么时辰送什么吃食后,福顺又折身回来叮嘱道“劝陛下早些歇息,明日还得早起。”
寅时一到,更鼓声穿透夜雾,紫禁城三百六十盏素纱宫灯沿丹陛次第亮起,
福顺踩着晨露赶到东暖阁,门被推开的瞬间,他整个人被震在原地。
一地被揉乱的宣纸,一团团地簇拥了一屋子。
有些被撕成碎屑,挤满了缝隙。
有些纸屑上能看到猩红的朱砂。
福顺“陛下……”
萧慎敬捏着手中的狼嚎,缓缓抬眸,漆黑无波的眼看向福顺,说了句“你来了。”
他笑了笑,问了句“你说,朕画了一晚上,怎么连一株梅都画不好了呢?”
这一瞬,福顺不知道为什么会头皮发麻。
就像是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
四肢皆冷,他突然惊醒过来,陛下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