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全°良久无声。
许阳用手里的木枝挑动燃烧未尽的纸钱,明亮的火焰再度跳出来,黄色草纸独有的烧纸味道充斥着周身。许阳摇了摇酒壶里剩下的酒水,绕着即将燃烧殆尽的纸钱堆浇了一圈,然后静静地看着那最后几簇微弱的黄色火焰闪烁。
长跪后的酸麻让许阳站起后不得不缓缓活动活动腿脚,不知对先人的敬爱与追思,他们是否能收到呢?
忽然,那堆刚刚烧完的纸灰上平地生风,旋风裹挟着纸灰似一条黑龙平地而起直冲天际,那插在一抷黄土上的三支香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燃烧殆尽,青烟笔直地直冲云霄,空留三只倒满酒水的白碗轻微地颤抖着,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许阳蓦地抬头望天,神魂所至,他分明感受到了那跨越漫漫时间长河,那若有若无的、断断续续的呼唤,那虽百死而无一憾,唯愿后辈儿孙勿忘的呼唤。香火长存,祭祀不断,他们就会永远战斗下去。
“啊——”许阳仰天长啸,其声悲怆。整个人缓慢腾空,风系法则环绕周身,十指微张的双手似是要撕裂命运的羁绊,两团幽蓝色的火焰在掌心升腾。只是哪怕是火炜都没有注意到那顺着眼角滑落的泪,无声,却似有万钧重。
乾元帝国,西集村。
石头站在宗祠的大门前,抬头望着“祖德宗功”四个硕大鎏金的字,却找不到一点归属感。自打他一脚踏碎那所谓的神明雕像,他就没想过再回来这里。他不愿记起那一日的惨状,只有逃避。可是,他还是回来了,望着宗祠内日渐鼎盛的香火,他知道自己的根还在这里,轻易割舍不掉。
一声声言辞恳切的招呼,表明大家没有忘记他,用老族长的话说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黄,问道学宫的石头是西集村永远的骄傲。随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打过一声声招呼,看着那些明显稚嫩,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的稚子,石头终于卸下了最后一丝拘谨,轻捻三炷香插入香炉,默念一声——祖宗保佑。
似有所感一般,石头隐约听到一声长长的厉啸划过天际,香炉内密密麻麻的香枝不可思议地燃尽,烟柱笔直上冲,冲破屋脊,转眼消散于无形。宗祠内的族老宗亲哪里见过这种诡异的情况,不免惊诧连连,却不忘招呼后生继续依次拜祭,香火不断,英灵永存。于是香炉很快再次插满密密麻麻的香枝,宗祠内再次烟雾缭绕起来。
石头狠狠喝了一口酒,重新将黑色的葫芦背在身后,认真看了一眼宗祠,大步流星地跨门而出。
与此同时,云中城林氏宗祠内。四道灰色的身影枯坐在宗祠静室蒲团上,犹如四尊雕像。室外,原本戒备森严、人迹罕至的宗祠相比以往热闹了许多,作为盘踞大陆千万年的皇室,自然子孙繁茂,尤其皇家最是重视的祭祀,各种繁文缛节自是必不可少。
随着为祖宗牌位描金的唱喏进行,四个雕塑般的老人齐刷刷地睁开了眼睛,又缓缓闭上,他们从礼官的嘴中终于还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而他们自己也似乎忘记了如同今天这般受了多少年后辈的祭拜了。
在数不清的后辈口中,他们是早已逝去的先人,一件件伟绩丰功的传唱是对他们的缅怀与追忆,可他们自己知道,不是他们不想死,而是不能。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林家秘密遗训里的“活死人”,已经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他们肩负着秘密的使命,并不会被轻易启用,他们只需随时听从召唤。有史可查的林家“活死人”一共启用了三次,每一次都是挽狂澜于既倒,更多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在等待中死去。
四个老人听着室外嘈杂而有序的祭拜声,依旧不动如雕塑,日渐腐朽的肌理已经不允许他们宣泄一丝一毫的能量,情绪在他们这里更是要不得的东西,那只会加速他们的腐朽和没落。
忽地,一道庞大的神念降临,众人毫无所觉,除了四个灰衣老人和少数的林氏强者,其余人依旧在有序地进行着祭祀的仪式。
庞大的神念扫过众生,扫过四个端坐的“活死人”,似是有无声的叹息传入识海,四名灰衣老者齐刷刷睁开了双眼,精光四射。不会错,那似是先祖的轻叹,难道终于要启用“活死人”了吗?于是激动和悲伤交织蔓延在了小小的净室。
死亡可怕吗?当然!死亡真的可怕吗?不,有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能成为“活死人”,无一不是曾经风华绝代的天骄,有无上大毅力者,纵横世间的绝世强者,可是他们遵循祖训,在最璀璨的时候选择掩饰锋芒,用遥遥无期的等待召唤开启自己的第二世,何其悲壮!
他们悲伤,不是悲伤于自己极尽升华后的陨落,而是能否打碎扼住咽喉的巨手的未知。不知道又将要有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