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秋回到驿馆,推开雕花木门,一股闷热之气扑面而来。_k?a.n?s_h`u,p¨u\.*c~o·m¨他解开青色官袍的领扣,站在门边摇着折扇纳凉。窗外蝉鸣聒噪,忽见驿丞捧着封信笺匆匆而来。
“大人,方主簿差人送来的。”驿丞躬身递上。
展开素笺,只见上面寥寥两字:“承情。”字迹清隽如方俊琪其人。林彦秋提笔蘸墨,在回帖上写下:“分内。”交给驿丞送还。
“备碗阳春面来。”林彦秋吩咐罢,搬了张藤椅坐在廊下。驿卒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每逢休沐,这位大人总爱这般坐在廊下用膳。今日倒奇怪,隔壁厢房那位简姑娘竟不见踪影。林彦秋啜着清汤面,莫名觉得耳根清净了几分。
想起前日与祝捕头在醉仙楼小酌时的闲谈。三杯竹叶青下肚,那粗豪汉子拍案道:
“如今的女子,个顶个的势利!但凡男子有些许功名、钱财或是好皮相,便有那等轻浮女子贴上来。”说着竟痛心疾首地指着林彦秋:“偏生老弟这三样俱全,可不招蜂引蝶?”
这话虽刻薄,细想却不无道理。林彦秋忆起前朝名士宣永光在《浮生杂记》中的论断:“男女苟且之事,除却强暴,十之八九是女子主动招惹。?g′o?u\g+o-u/k/s^./c′o-m/”此言虽偏激,却也叫人无从辩驳。
凉风渐起,林彦秋回到屋内。取出陈师爷整理的奏章,就着烛光细细批阅。朱笔在宣纸上勾画间,忽听得更鼓已过二更。他轻叩书案,唤来值夜的小厮:
“去请陈先生来,这奏章还需再斟酌。”
不多时,陈振披着外衫匆匆而至。林彦秋将批注好的文书递去:“劳烦再润色一番,明日誊清呈上。”
烛花爆响,映得两人身影在粉墙上摇曳不定。
暮色渐沉,林彦秋照例在驿馆廊下用膳。一碗清汤素面,佐着几片酱瓜,正思忖明日堂议该如何陈词,忽听得木屐声响。抬头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踏着青石板走来。那女子头戴翠玉簪,身着藕荷色襦裙,
他蹙眉望去,但见那女子额上生着几颗红疹,显是年少气盛之相。
“大胆!”林彦秋拍案而起,腰间玉佩叮当作响。那女子吓得连退两步,绣花鞋绊在石阶上,险些跌倒。
后头的青年男子急忙上前作揖:“林大人恕罪!小的们是《桐城邸报》的访事,今日听闻大人处置城墙一案,特来请教。′求¢书,帮~ +勉/费/阅^黩.”他身着靛蓝直裰,腰间悬着报馆的木牌。
林彦秋面色稍霁,仍蹙着眉峰:“既要录事,何不先递帖到衙门?再说此事该访杜知府、田通判才是,本官不过从旁协助。”
那女子此时缓过神来,撅着嘴嘟囔:“访事采风,天经地义...”
这话听得林彦秋心头火起。但见这女子眉眼含嗔,倒似个闺怨未解的,再看她这般不知礼数,脸色愈发阴沉:“《桐城邸报》虽是民间小报,也当知进退。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莫非还要本官教你们?”说罢拂袖而起,拎着藤椅径自回房。
“大人!大人!”那男访事追着喊了两声,却被“砰”的关门声挡在门外。他转身埋怨女伴:“头回出门就闯祸!早说过要给大人先递名帖...”
“你!”女子急得直跺脚。男访事铁青着脸:“再这般不知轻重,明日就回字房校书去!”
烛影摇红,林彦秋独坐案前,手中狼毫在奏折上悬而未落。想起日间那两个报馆访事,不由冷笑一声。如今这些民间小报,尽写些耸人听闻之事。今日城墙一案,若被他们添油加醋传出去,岂不坏了沧山县的名声?
记得前些时日,齐芝怡在衙门口作的城防治安图,不也被他命人悉数收缴了?若任那些流民乞丐的惨状流传出去,朝廷颜面何存?
驿馆外,两个访事踏着月色离去。女子扯着帕子恨声道:“不过是个七品御史,摆什么官威!
男子一把拽住她手腕:“蠢妇!你当这是你接客的秦楼楚馆?”他四下张望后压低声音,“那林彦秋虽只是县丞,却是都察院派下来的!”
女子甩开他的手:“当初在画舫里,是谁变着花样要奴家摆‘观音坐莲’、‘贵妃醉酒’的姿势?这会儿倒装起正经来了!”
男子脸色铁青,一把夺过她怀中镜匣:“再敢胡言,明日就送你回教坊司!”
夜风拂过巷弄,将这番腌臜话吹散在桂花香里。
翌日卯时,县衙正堂。林彦秋将连夜誊写的奏章分呈诸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