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聚贤楼”三楼。_如~文^网* ^追?最?新^章,节!
临街雅间,窗户半掩,隔绝了市井喧嚣。
紫檀大圆桌旁,坐着十三位绫罗绸缎的盐商巨贾,个个面色阴沉。
主位上,长孙无忌一身素色常服,指尖无声轻叩桌面。
桌上,几份空白的盐引文书摊开,墨迹未干。
角落阴影里,侍立着几个气息精悍的仆役。
空气凝滞,落针可闻。
“吱呀——”
门轴转动。
“哟!诸位财神爷都在呢?对不住对不住,路上被几只不长眼的苍蝇缠住了!”
李恪人未至,声先到。
他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一身半旧圆领袍,大剌剌走进来。
目光一扫,最后落在长孙无忌脸上,随意拱了拱手:“见过长孙大人。”
长孙无忌挤出和煦笑意,抬手虚扶:“恪郎君如今是陛下亲封的‘内府监制’,日理万机,能拨冗前来,老夫深感荣幸。快请坐。”他指了指自己下首特意空出的首席位置。
李恪毫不推辞,一屁股坐下,瞥了眼桌上文书,嘴角勾起玩味弧度:“哦?这是要签和约?小子何德何能,让诸位前辈如此抬举?惶恐啊。”
这话像火星子,瞬间点燃了吴记盐行大掌柜吴德贵的怒火。
他前些日子在宫门前丢了大人,此刻恨意冲顶,猛地拍案而起,指着李恪鼻子:“长孙大人!休听他油嘴滑舌!李恪!你私制精盐,贱价冲市,坏了祖宗定下的盐行规矩,乱了朝廷盐法纲纪!害得我等正经盐商门可罗雀,难以为继!此乃祸乱盐政,动摇国本!请长孙大人主持公道,严惩此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恪脸上。
“对!严惩李恪!”
“此乃私盐大案,绝不可姑息!”
“请长孙大人做主!”
其余盐商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起身,群情汹汹。
雅间内顿时吵嚷一片。
角落里的精悍仆役,肌肉悄然绷紧。
长孙无忌眉头微蹙,抬手虚按。
他看向李恪,语气带着长辈般的无奈与责备:“恪郎君,你也听到了。长安盐市,百年经营,自有其法度规矩。你虽有内府监制之名,行事却过于急切,失了分寸,惹得怨声载道。老夫今日设宴,本是一片苦心,欲居中调停,化干戈为玉帛。”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只要你肯退让一步,遵守盐行规矩,接受商会统一定价,再拿出三成份子供在座诸位参股,共享其利。_比_奇`中?文_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这份盐引文书签下,往后大家便是同舟共济的同僚,一同为陛下效力,岂不美哉?”话里话外,既要夺利,更要夺权。
李恪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拍,仿佛在欣赏一出闹剧。
等喧嚣稍歇,他才抬眼。
目光斜瞟面红耳赤的吴德贵:“主持公道?吴掌柜,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可真新鲜。”
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住了所有嘈杂。
吴德贵被他看得心头一突:“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恪嗤笑一声。
慢悠悠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实的、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卷轴。
随手往紫檀桌面一丢。
“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所有人眼皮一跳。
“吴掌柜,还有在座的诸位财神爷。谈公道之前,小子斗胆,想请教诸位几个小问题。”
李恪声音清晰,一字一顿。
“贞观十一年春,吴记自扬州发船,报官盐五百石,实载几何?损耗又是几何?”
“贞观十二年冬,王家在河东道盐场,账册上的出盐量,与税吏手上的记录,为何差了整整三成?”
“贞观十三年夏,赵家、钱家等十三家联手压价,排挤小盐商,垄断西市盐价,那多出来的利钱,入了谁的口袋?又漏了多少该缴的市税?”
他每问一句,被点到名的盐商脸色就白上一分。
“至于做假账、虚报损耗、勾结税吏、夹带私盐…”
李恪目光扫过一张张煞白的脸。
“这桩桩件件,见不得光的勾当,小子不才,倒是替诸位记得清清楚楚!”
他手指一挑,油布卷轴摊开一角。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鲜红的指印,清晰的私章印记!
那熟悉的账簿格式,隐秘的交易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