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俊闻此消息,并未有旁人的惊愕,镇定回答:“必然是那位褚小娘子对陛下还有所用处。¢6¨1!看`书?网· .更?新,最^全/”
顺着庭阶下所蔓延的血迹,张敛看向那些还在对李氏子弟用刑的人,高声斥其用力,然后转头:“一个小娘子能有何用?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借她为玉阳公主翻译佛经来将那位陇西郡公给彻底解决,但陛下既然会摒弃如此之好的机会。”
周俊转着酸痛的脖颈:“佛经之事的影响并非是能靠你我的杀戮就可以消弭的,天下百姓多信奉佛教,几载以前在陛下的推动之下更是过为已甚,即使杀了妖僧、玉阳公主以及所有僧人,以后再有灾祸,百姓心中依然还是会觉得是女主天下之故。佛秀的影响太大,他所宣扬出去的言论会成为一粒种子,随着岁月的不断流逝,从此在万民心中生根发芽,最终于数载以后危及基业,而陛下对此事也了然于胸,所以才会小心措置,在诛杀的同时亦要不留后患。”
张敛看过去,言语间微有亵慢:“就是那个小娘子?她会比你我手中的这些酷刑还有用?”
周俊虽然是靠女皇告密制度而起于市井,但也曾阅读过几卷经典,心中明白要揣度君心与何为适可而止,比起尝到权势滋味而冒进的张敛,更懂谋虑。/s′i,l,u/x-s¨w..-o\r_g\
他叹道:“你我皆靠仰陛下鼻息以生存,过犹不及。”
张敛看着比自己升阶迅速的周俊,心有疑虑。
半信而半不信。
因为他们二人之间并非是能相友好的同寮。
在女皇面前,为各自的权势,还会有所竞争。
*
不足膝高的卧榻边,铺设有一张对鹿彩纹的长席。
而女子绛色的裥裙将上面大半的纹饰给隐蔽住,如绿茵般的披帛被展开裹着左肩,又柔顺的从肩上一路垂落至坐席。
层层帷幔被高束。
立鸟熏香炉放置在一侧,陶制平盘上所焚烧的香草药物散出缕缕白烟,弯绕盘旋,最后消失。
惟余幽香。
褚清思就跪坐于此。.5?d/s,c*w¢.?c?o′m?
一刻前,在她的劝谏之下,
男子终于愿意休息。
此时就躺卧在榻上,闭眼安寝。
但一只手始终都紧握着她的手腕。
褚清思故也安安静静的守候在此,未被捉住的左手则放在大腿上,有些无趣的低垂着脑袋,抚摸上面的纹饰。
或是抬头,娴静望着男子。
闻见其吐息逐渐平稳,她才小心翼翼的将手腕从他掌中抽离。
可在用手去分开他弯曲长指的时候,无意拂过其指腹,发现上面有薄厚不均匀的茧,是执剑所致。
褚清思又留恋的摸了摸。
然后站起身,穿好脱在一旁的锦履,走去整理要带回洛阳的那些竹简帛书。
*
手中再无能支撑之物。
李闻道恍然觉得身体开始渐渐有振动之感。
恍若他还在驱马疾驰于崤函古道,迅速穿过潼关、函谷关,来往长安、洛阳之间。
当他睁开眼,才发觉并非如此。
这是一驾在平原上飞速往前奔去的马车。
驱车的是一少年,他在用尽全身所有力气挥着手中所握着的两根缰绳,只为让前方的两驾马的速度可以再快点。
即使已经快到后面的车舆都将要颠覆。
黄色沙尘及枯草也因此被扬起,以致视线受限。
而车内所跪坐的是一名妇人。
只有一名妇人。
他分明与妇人对面而坐,可她仿若不能看见自己。
于是他保持着沉默,坐看情态的发展。
车驾一路从平原奔驰而过,最终少年不知看见何人而高兴地大喊起来:“裴娘子,我看见娘子所乘坐的牛车了!”
妇人闻之,原本忧虑的神情也变得欣喜起来,几近要用手抓着车壁而直接冲出去:“快让驱使那辆车的驭夫停下!不,先迅速把我们的车驾停下!”
牛车所行驶的速度并不快。
少年听见妇人所言,遂也急切的欲要马匹停下,但因前面过于用力驱策,以致速度过快,而不能成功逼停。
李闻道审视着对面的妇人。
对于此梦,他曾经有过几次类似的。
其中大多都与女子有关。
故而他之前以为这或许会是年岁渐长的泱泱。
可不是。
她不是泱泱。
因为她是生自己之人。
是他那位应该远在鄯州的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