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眠难得没有还嘴,安静地跟上去,反复回忆着张桂香刚才那副专注的样子。
把自己想到心酸。
她试图喊:“张桂——”
张桂香立刻送来眼刀一枚。
“奶奶。”竹听眠改口。
张桂香才继续慢悠悠地走路。
竹听眠却没了后话。
她当然知道老人家准备这些东西是为什么,但许多事儿明白是一个心情,当面瞧见又是另一种心情。
太早了。
你会好好的。
这些话竹听眠没能说出口,只是伸手拽住张桂香的衣袖。
伸出去的左手腕子上还挂着张桂香给的镯子。
“刚才那料子,好看吧?”张桂香放缓脚步,难得温柔,轻轻地拉住竹听眠的手。
被她这么一拉,竹听眠差点没忍住,瘪了瘪嘴,好歹是把情绪压回去。
“我很喜欢你的。”她说。
“你别给我整小意温柔那一套,”张桂香说,“我又不是那傻小子。”
“真心话呀。”竹听眠晃了晃她的手。
关于张桂香,关于这位李家奶奶的事情。竹听眠作为一个后辈,所了解的事情有限。
就知道张桂香原本读的是汉语言文学,在那个年代,这是前途无限的事情,行师入仕都可以。但她看上了李家的小木匠,非要嫁过来,为此还和家里断联许多年,直到儿子绕膝才重新往来。
这是一段烈情浪漫的故事。
故事的后续已经很清晰,就从李平和陈兰来看,又瞧李慎和刘霞,夫妻恩爱,日子也过得热闹。
这个家有一种宝贵的继承物,就是爱。
当然,李善那颗老鼠屎除外。
竹听眠不敢想张桂香在老伴离世之后有多难受,在那个引以为傲的大儿子蒙冤的几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却真真实实地瞧见过张桂香因为二儿子李善而淌过泪,叹过气。
可这个老太太的底色始终是开朗愉悦,并且十分健谈,来去如风,所以无论什么悲伤或是难过,都很难近身。
现在再看,她的心态也十分乐观。
譬如生死这事儿,张桂香毫不忌讳,而且再三表示等成品到了,会让全家人欣赏。
竹听眠虽然也曾过得波折,但始终没有亲历过这些事。
不论是外公,还是生母。
都是别人告知。
所以这会猝然看见,心里始终不是滋味,听张桂香高高兴兴地讨论更是不知如何回应。
于是张桂香大力拍了竹听眠的手臂,让她回神。
“你的手劲儿是真的,”竹听眠揉了揉那块地方,感慨,“具有遗传性。”
“别丧着脸,”张桂香说,“我还活着呢。”
“哎!”竹听眠虽然自己不爱避谶,但也不乐意听张桂香说这个。
“哎什么哎!”张桂香瞪她,“你吼我是不是?”
竹听眠一时愣住。
莫名觉得这个话术有点耳熟。
张桂香干脆甩开手叉着腰,断定:“你凶我。”
“我……”竹听眠当即反驳,“你别污蔑人啊。”
“就是有,”张桂香霸道地说,“我说有就有。”
竹听眠看了她片刻,才说:“合着你是来给你孙子撒气的,真偏心啊张桂香。”
“我偏心? ”张桂香乐了,然后口出狂言,“我要真偏心,我一早就把你绑回家了,还让你们来来回回折腾?”
看看这个法外狂香。
竹听眠当真用力绷紧过表情,可惜没成功,只好嬉笑之余,重新挽上张桂香的手臂。
“怎么想要绣玫瑰呢?”
“你当我喜欢玫瑰啊?”张桂香瞥她一眼,又把竹听眠的手往自己肘窝拽了拽,压实,“我就觉得这花俗气得很,反正我不喜欢。”
“那你还非要这个。”竹听眠说。
说到这个,张桂香先乐出了声,“还不是老头子喜欢,年轻的时候就老给我雕玫瑰,等我穿着一身玫瑰去见他,肯定能把他迷住。”
说着,老太太眼底的笑意之中,露出憧憬。
“到时候再约会一次,他非得夸到我满意,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他走那么早。”
她又说:“没办法,我选的那个人就喜欢玫瑰。”
竹听眠静静地看着张桂香。
对于这位老人来说,生死之事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