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应硕瞅了一眼里头的人,姜棠奋笔疾书,李赫和朱益群分开腿站着写字,样子别提多别扭。
恰好李赫也抬头看门外的人,被驴肉火烧的香气诱惑,“应侍郎,给我一个。”
“你过来。”
李赫屁颠屁颠地出门取食。
应硕把四个油纸包的驴肉火烧都放在李赫手上,特意交代:“全都给你了,你们分着吃。”
姜棠一口咬下去,火烧面香味十足,薄而有嚼劲,夹的驴肉嫩而不柴,又不塞牙。以前常有应硕有事不在衙门,便把公厨的份例让给卷宗室的人吃,亲自送吃食倒是头一回。到底是他买多了,随手给了卷宗室的人吃,还是他特意为她买的,多给李赫和朱益群只为掩人耳目?
升堂鼓陡然响起,本就在熬日子的李赫忙左拉朱益群,右拽姜棠,三人齐出卷宗室,去看升堂。
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应硕坐姿端正,吴既明坐在偏首,两排衙役分列左右,徐主事等人在旁看审,三人也悄悄地挪了过去。
犯人秦氏已被带上来,虽身穿囚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挽成圆髻,仍用竹筷子插着,落魄中透着几分支愣起来的意味。她张头四顾,眼中满是失望与不信,“我相公怎么没来?”
“将教天下,必先治家。杨廷治家不力,已被贬到岭南惠州当知州,于六日前出发去任上。”
秦氏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不敢相信受自己牵连,丈夫从正二品礼部尚书贬成从五品惠州知州,连降多级!更何况,京城在北,岭南在南,从北到南,一路颠簸,他一介文人,身子骨如何受得了?即便有命到了岭南,受不了那地的瘴气,也会一命呜呼!
万万没想到,这次皇帝罚得这样不留情面,哪怕她请大姑姐王太妃出面也没讨到半分好处。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案子还没了结,她有的是机会改变结果,不求全身而退,至少留一条命陪他吃苦。
“吴尚书,应侍郎,章樱与六位下人之死,俱属意外,还请大人们明鉴。民妇自入狱至今,日夜念诵《地藏经》,助她们早日超度。若有下辈子,甘愿做牛做马给她们赎罪。”
一到公堂上,秦氏再无嚣张跋扈的模样,这般乖巧懂事,怎地人人觉得她像披着羊皮的狼?
应硕不管她的花言巧语,开始审案,“本官问你,你口供上说九月初三晓得章樱与孩子的下落,你当即离府去接母子二人回府,可章樱甩脸子,不把你这个正室放在眼里。你负气回去,但很快就想通了,接着三请四请要母子二人回府。直到九月十五那天,你们吵起架来,你在气头上放了一把火。可住在章樱附近的邻居,皆说九月十五放火那一天,你是第一次去?”
秦氏原以为他会像戏台上那些戏子演的那样,先问些堂下何人所犯何事之类的话,哪知道他一开口就直指破绽!她早听闻刑部侍郎年纪轻轻但查案厉害,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她一接话,他便会有更多的疑点抛出。得了丈夫被贬官的消息,她早已心乱如麻,哪有那么好的心神去应付审问?
她强定心神,回道:“我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讼师,等讼师来了,再审也不迟。”
大耀第一讼师宋赢,靠一张嘴,辩遍天下无敌手。这回秦氏花重金请了宋赢来当她的讼师,能否如常将她定罪尚无定数。此案干系甚大,皇帝又看重,若是秦氏脱了罪,只怕刑部侍郎的乌纱帽难保,看审的刑部一干人皆为他捏一把汗。
须臾间,衙役带着一人进来,“讼师宋赢带到。”
宋赢头戴瓦楞帽,身穿一件圆领祥云袍,腰缠金镶玉带,身高七尺,尖脸长腮,下巴上长了一颗黑痣,明明是文人,却长着一副商人精明相。
“草民宋赢见过两位大人。”宋赢有功名在身,仅弯身作揖,无需下跪。
应硕绝无客套言辞,直接将先前的话再问了一遍,并点名秦氏先回答。
秦氏看了一眼宋赢,才道:“回应大人的话,民妇怕吓着章樱,每回只带一个贴身侍女前去,并乔装打扮成村妇的模样。那些邻人只在那天见我盛装打扮的模样,又不是真的认识我,怎晓得我素面朝天扮作村妇去了几回?”
“没错,杨夫人宅心仁厚,不想端着正室的架子,吓坏章樱,故扮作村妇,再三再四地请章樱回府,比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的次数还多。奈何章樱不识抬举,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肯进杨家门做妾,还妄进谗言要杨老爷休妻后再将章樱续弦。”
“章樱在京城举目无亲,除了杨廷每日进出她的家门,再没别的人去串门。既然秦氏三番五次扮作民妇去章樱家,邻人怎会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