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虽不炙热,却明亮的照耀着山城医学院的角角落落,秋风飒飒吹拂的梧桐树枯黄的叶子飘飘洒洒的坠落在开始泛黄的草坪上。¨齐_盛~小?说?网- \免/费?阅`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临床医学系 86 级男生宿舍,下铺的李兴国头上蒙着棉被,耳朵却像被钢针钉住般,被迫接收着旁边上铺传来的 “嘤嘤嘤” 哭泣声。
那哭声像浸透冷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他太阳穴上,让原本就发紧的神经几乎要绷断。
李兴国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前两天那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匿名信’事件,此刻正像解剖课上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每一处细节都被翻出来暴晒。
他原本盘算着不过是给田建春找点麻烦,顺便恶心一下处处都照顾着他的导员闫文玲。没想到事情能到这个地步!
尤其孙旺财,估计都没等老师问,就三下五除二的交代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跟自己一起回来了?
李兴国抓抓脑袋,原本计划的好好的假如暴露了,也能推得一干二净。
谁能想到自己当时一紧张一害怕,就照本宣科的也都交代了呢?
李兴国现在也很恨自己,恨自己做事不够严谨,以为自己只是出出主意,孙旺财自己动手,就不会牵连自己,再说了,当时想着顶多是聊天八卦的时候,说秃噜嘴了。¢u~s^i-p′m~a*x!.¨c¨o+m?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孙旺财这头猪,不可信,整的自己骑虎难下,只能自己动手了,自己动手了,还没坚持住,被人家给炸出来了。
现在听着孙旺财的哭声,李兴国特别烦躁,很想揍人。
“哭,哭,你个孬种就知道哭!”
李兴国猛地掀开被子,头顶撞在床板上发出闷响。他捂着发胀的脑袋,压抑着满心的烦躁。
孙旺财的哭声骤然拔高,带着破音的颤抖:“呜呜,要是学校给处分了,就不能顺利毕业了,就不能分配好医院了,我爸妈得多伤心,村里的人得多笑话我?我妈还说让我别招惹谁,说让我老老实实的好好学,将来当个大夫。眼看着这就不成了!都怨你!呜呜!”
他突然掀开蒙头的枕巾,浮肿的眼皮像被手术刀划开的伤口,泪水混着鼻涕在潮红的脸颊上蜿蜒。
李兴国看到了觉得自己也真倒霉,找到这样的人一起做事儿。此刻他很想下地爬上铺揍他一顿,但他想到保卫科长那张冷冷的脸,最后一刻忍耐住了,不过拳头挥向了床铺的床腿,duangduang两下,床架子摇晃两下,吓得孙旺财的抽泣声戛然而止。′我/的*书,城¢ ?免/费*阅,读!
“你,你别打我!打人是犯法的!”
孙旺财的话,让李兴国都气乐了。
“你是猪啊,还打人犯法?当时你写匿名信的时候没想到犯法?再说了,我让你去写了?我攥着你的手写的?还有啊,我让你干啥就干啥?现在我让你去死,你去死啊?”
孙旺财瞪着大眼睛看着下铺的李兴国,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个人,是他的同学?
日夜相处了一年多?
他是怎么跟这个人走的近的?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吹的还在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有些脏污窗玻璃在他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恍惚间像是解剖图谱上复杂的血管纹路。
他盯着树影里晃动的光斑,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可是你不是说别人查不出来吗?”
李兴国仰起头,正迎上孙旺财湿漉漉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盛满的恐惧和委屈,让他想起上个月在实验室解剖的那只兔子 —— 明明是他亲手按住兔子四肢,却在利刃划开皮毛的瞬间,被那双圆睁的眼睛刺得浑身发冷。
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总跟在自己身后拎热水瓶的农村小子,或许从来就没真正明白过,他们玩的这场游戏究竟有多危险。
“我说查不出就查不出?你就这么信我?”
李兴国扯松领口的纽扣,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苦涩。
窗外的麻雀的叫声和呼啦啦的翅膀扇动的声音,从半敞开的窗户的缝隙涌进来,将两人之间的沉默碾得粉碎。
他突然想起开学第一天,这个乡下来的小子站在他的床铺旁边,和他们几个兴奋地说将来要当主刀医生。
如今呢?
李兴国颓然的倒在床铺上,铁架床又发出刺耳的响动,用被子蒙住脑袋,黑暗再次降临,孙旺财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混着窗外的跑操的声音,像团解不开的乱麻,死死缠住他的太阳穴。
事到如今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