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有钟楚泠在,他便能定了心。·9*5·t`x?t...c\o!m*直到某日他于混沌中猛打一个冷颤而醒,感知到周身不是被衾,而是落着雪的冰冷空气,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他赤足站在雪中,满目茫然,而脸上冰凉,应当是落了泪。
钟楚泠也好不到哪去,鞋子只来得及穿了一只,双手紧紧抓着他,抬睫上覆雪,连呼吸都因怕惊醒他而放得极轻。
“我是不是梦行了?”谢安执动了动哽塞的喉头,问道。
“不,”钟楚泠缓声道,“你是突然跑出来的,好像被人勾了魂一样,与朕见到的梦行者不一样。”
“我……”
“你方才梦到了什么?”
谢安执茫然地张合唇瓣,神台又从清醒转变成了不清醒,只见他脸上再度起了潺潺的微流,反复呢喃道:“父亲,父亲要走了,他不要阿狸了。”
钟楚泠急忙抓紧又要疯的谢安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铿锵地向他传递安心的情绪:“他哪里是不要你,你瞧瞧,他变的星子正保佑着你呢!”
“更何况,”她将他的手放在她的心口,说道,“还有活着的人挂牵于你,你怎能轻易自弃。^1,7?n′o·v~e?l+.\c^o/m,”
谢安执被她又骗又哄带回了屋,疲惫地沉沉睡去,第二日被钟楚泠起床的声音吵醒,他睁着惺忪的眼望去,钟楚泠眼底也是化不开的青黑。
他一人活着,每个人都很累。
百合迎钟楚泠去上朝,自然也看见钟楚泠的疲惫,她忍了又忍,没忍住,说道:“陛下,昨夜……是不是凤……废凤君又出事了?”
“百合,”钟楚泠示意来接她的车辇回避,转而握住百合的手,语气说不上有多悲伤,还是茫然居多,“他的样子,与父君当年如出一辙。”
“萧贵侍?”在钟楚泠伸手的那一刻,百合立刻感知到她的颤抖与慌乱,语气不自觉地又放轻了些许。
“对,当初父君到后来也是总说胡话,眼前还总出幻影,是不是自戕的人,到终了时,都是这个样子?”
百合鼓起勇气,大不敬地说道:“萧贵侍当初不得先帝宠爱,遂终日郁郁,可废凤君与您不是这样的。~q·u`s·h.u¨c*h,e`n¨g..^c\o?m`您那样爱他,待他又是千分万分的好,他定然不会步萧贵侍后尘的。”
“爱?”钟楚泠眉睫轻颤,微微愣怔后,复而笑出了声。
“朕私以为,情爱是苟且。”
“陛下……”
“这世上有的是人吃不饱、穿不暖,连居所都只覆着薄薄的一层草皮。他们要为自己与家人而做打算,哪里分得出闲心去管风花雪月?而朕现在挨不着饿、受不着冻,住在千年万年来百姓血肉堆砌的殿宇,朕总要为他们做打算。
“爱是什么呢?”她突然伤感问道,似乎是想清了,又似乎是在麻痹自己,她脸上的笑意带上讽色,“待谢安执死后,朕会再与其他男人繁衍后代,佑东乾千载万载,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那陛下想要他死吗?”百合习惯了她的嘴硬,径自开口问道。
“他若想死,朕不会拦。”
“陛下甘心吗?”
钟楚泠止了步子,看向百合的目光带了不易被察觉的恼羞成怒:“百合!”
“是奴婢失言,”百合垂头告罪,“奴婢只期望陛下能够所行皆所想,人生在世,总要让自己活得快意才是。”
……
正巧昨夜下的雪大,钟楚泠下了朝,便遣人去唤谢安执从冷宫出来,她吩咐好书侍将待处理的公务分出来后,便踏上与谢安执汇合的路。
谢安执听闻钟楚泠终于要带他去那座灯楼,眼角眉梢攀上笑意,连去往灯楼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不少。
亲卫在身后紧紧跟着,谢安执并不介怀,他盼着能与钟楚泠在路上逢遇,迎面却走来一个小宫人,那人却说苏贵卿抱病,陛下先去探望苏贵卿了,灯楼之约改日再赴。
谢安执静了下来,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钟楚泠一直便是这样的,急缓分得清,不会因为那人在她心中的轻重而忽略事件本身。
灯楼赏雪之约只是玩乐,自然比不得亟待拉拢的苏氏重要。
他都知道,他都懂。
谢安执面色平和地转身,心底却在竭尽全力抵御一道外来之地的陌生声音。
“你还在骗自己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