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一行的脚步声在寨门外彻底消失后,黑云寨聚义堂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微,趣,晓′税~ _毋·错`内\容~谢宝庆手肘撑着虎皮椅扶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包浆发亮的檀木,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下方几位当家。屋内烟草与汗味交织的气息愈发浓重,火盆里暗红的木炭突然爆出火星,在众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映得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同石刻般凝重。
“都说说吧,” 谢宝庆的声音打破死寂,喉结在粗布领口处滚动,“孔捷提的收编事儿,咱们接还是不接?老子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把兄弟们往火坑里推。这世道兵荒马乱的,走错一步,咱们这群脑袋都得搬家。”
话音刚落,二当家 “腾” 地站起身,手掌重重拍在八仙桌上,金属护腕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回响。
二当家脖颈青筋暴起,络腮胡随着剧烈的喘息微微颤动,唾沫星子飞溅而出:“接个屁!进了八路,顿顿啃窝头咸菜,哪还有大块儿的红烧肉?
连窑子都不许逛,这日子比蹲大牢还憋屈。
喝酒还得按规矩来,说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咱们在黑云寨自由自在惯了,去受那份鸟罪?
我看那孔捷就是想算计咱们的人马和家伙事儿!
他算盘打得精着呢,想空手套白狼,没门儿!”
二当家越说越激动,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碗,“啪” 地摔在地上,瓷片西溅,“咱黑云寨这么些年来,什么时候受过别人的鸟气?凭啥要听他们的!”
三当家却依旧垂着眼帘,用匕首慢条斯理地削着指甲,时不时用刀刃挑一挑嵌在指甲缝里的泥垢。他忽然抬头,三角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咧嘴露出两颗金牙:“二哥,你这暴脾气可得收收。依我看,可以先应下。咱们地盘还在黑云寨,只要把派来的政委、指导员用金银砸晕乎了,孔捷能知道啥?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说不定这些人拿了好处,还会在上面替咱们美言几句。
等入了八路,就让兄弟们到处宣扬,把黑云寨抗日的名声打响。
等风头过了,找个由头说水土不服,拍拍屁股走人。
到时候名声有了,想来投奔的人更多,寨子也能壮大。
这叫‘空手套白狼’,稳赚不赔的买卖!”
二当家一听,又急得跳脚,指着三当家鼻子骂道:“老三,你这主意就是馊!那些八路能是傻子?真收编了咱们,还能由着咱们胡来?到时候被他们捏住了命脉,咱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三当家不慌不忙地把匕首往桌上一插,冷笑道:“二哥,你就是死脑筋!咱们见招拆招不就行了?他们派来的人,咱们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该干啥干啥。′1-3\3,t·x_t..?c/o.m′只要把他们喂饱了,还怕他们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宝庆原本紧绷的嘴角渐渐上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驳壳枪的枪柄,皮质枪套在他掌心被磨得温热。他猛地站起身,粗布裤管扫过椅面发出窸窣声响:
“老三这主意倒行得通。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咱们既要保住地盘,又得捞个好名声。
老二,你也别光着急上火,眼下这局势,总得找条出路。
跟着八路,至少能落个抗日的名头,以后小鬼子来了,咱们也能名正言顺地干他娘的!”
谢宝庆提高音量,冲着堂外喊道:“来人!赶紧派个腿脚麻利的兄弟,追上孔团长,就说黑云寨愿意编入新二团独立营!
记住,路上别耽搁,跑快点儿!要是敢磨磨蹭蹭误了事,回来老子扒了他的皮!”
随着木门 “吱呀” 推开,一名喽啰裹着寒气冲了出去。
另一边,孔捷带着政委和警卫沿着蜿蜒山路下行。政委皱着眉头,军帽檐下的目光满是忧虑,忍不住开口:“团长,你真答应谢宝庆那么无理的三个要求?他就是在两头讨好,根本没真心想加入咱们,您可别被他蒙骗了。
今天要是鬼子或者晋绥军开出条件,他谢宝庆照样会点头。
这老小子,一肚子弯弯绕绕,没一句实话。我看他就是想利用咱们壮大自己,等翅膀硬了,指不定还会反咬咱们一口。”
孔捷双手抱胸,灰色军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黑云寨若隐若现的轮廓,目光坚定如铁:“我自然清楚他的心思。但这黑云寨两百多号人里,总有些想正经抗日的。
哪怕最后只留下一个排,也是收获。而且他们这么多年积攒的武器弹药可不少,要是能弄到手,至少能武装一个营,这笔买卖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