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靠近。

那双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没有精光四射，没有凌厉逼人，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象两口积满淤泥的深潭。

目光平平地扫过刘镇山枯瘦的背影，最终，落在了后面那个穿着灰布练功服的孔羽身上。

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没有轻篾，没有敌意，也没有挑战的意味。

孔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迎了上去。

两道目光在昏暗潮湿的甬道里无声地碰撞了一下。

没有火花，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冰冷的确认。

石重那岩石般的脸上，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随即，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再次化作甬道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脚步声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出口的光亮。

甬道出口外，天光大亮。

刘镇山在出口处停下脚步，拖着瘸腿转过身，浑浊的老眼看向孔羽，又扫了一眼他身后几个神色紧绷、带着劫后馀生般兴奋的弟子。

“下一场，”刘镇山的声音干哑

“磐石武馆，石重。就是刚刚和咱们打了个照面的那个，也是石坚那条老狗的亲传弟子。你们两个的战斗在下午三点。”

他顿了顿，布满皱纹的脸皮在晨光下更显沟壑纵横，枯瘦的手指在枣木杠子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石重练的是横练的进阶功法，磐石功，打熬筋骨，练得是挨打的功夫。力气大，骨头沉，跟头石狮子差不多。相比赵莽，有过之而无不及。”

孔羽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枯手抬起，指了指孔羽的右腿

“你这腿，你自己心里清楚，是像打赵莽那样找机会，还是和石重硬碰硬，看你自己的想法吧。”

说完，他不再废话，拖着瘸腿，一瘸一拐地朝着武馆的方向走去，脚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渐行渐远。

孔羽站在原地，看着老教练佝偻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晨风吹过，带起他灰布衣的下摆。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腿上。隔着薄薄的裤管，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根经过超量恢复、沉凝如铁又蕴藏爆裂力量的新骨。

微微笑了一下。

“石重，等着吧。”

他迈开脚步，朝着武馆的方向走去。

天一武馆后院，那间弥漫着浓烈药味和血腥气的静室暂时恢复了死寂。

孔羽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双目微阖，呼吸悠长而沉缓。

意识沉入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