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副总终于忍不住,声音发紧,像被掐住了脖子。
“这都三天了!他一句话都不问,一个人都不审!”
“就是看!不停地看那些陈年旧账!”
另一个高管擦着额头的冷汗,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我让法务部的看过了,他要的那些文件,都是走了流程的,合法的!他能看出什么花来?”
刘新建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他的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阴沉。
他看不懂。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如果侯亮平是气势汹汹地来查账,他反而不怕。
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把账本做得天衣无缝。
如果侯亮平是来找人谈话,搞审讯突破,他也不怕。
他手下这些人,都是在宦海商场里泡了半辈子的老油条,心理素质比城墙还厚。
可现在,侯亮平什么都不做。
他只是看。
用那种最安静,最冷漠,最磨人的方式,把你过去十年,所有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操作,全部摊在阳光下,一遍一遍地,用放大镜审视。
这种感觉,比任何审讯都更让人煎熬。
就像是等待一场凌迟。
你知道刀子一定会落下,却不知道它会从哪里开始下刀。
“他……他会不会是在找赵瑞龙公子的痕迹?”有人小声猜测。
“不可能!”刘新建断然否定,“龙少的那些事,根本不会落在这些文件上!他这是在装神弄鬼!”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他甚至偷偷派人去试探过。
那个平时八面玲珑的办公室主任,端着最好的大红袍,想给侯亮平续水。
侯亮平头都没抬。
只是摆了摆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那种无视,比任何严词拒绝都更具羞辱性,也更让人心寒。
他不是来跟你斗的。
他只是来收割的。
……
公安厅。
祁同伟的办公室里。
他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眉头紧锁。
“……厅长,侯检他们,除了吃饭上厕所,一步都没离开过那间办公室。”
“没有任何人跟他们接触,他们也没有接触任何人。”
“就是看文件。据说,己经看到七年前的了。”
祁同伟挥了挥手,让手下人出去。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城市。
一种陌生的,不受控制的感觉,在他心底蔓延。
……
汉东油气集团,纸山之内。
侯亮平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份九年前,关于“东汇商业广场”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
一个早就己经烂尾,后来被集团低价处置掉的不良资产。
在集团庞大的商业版图里,这不过是一次无足轻重,甚至堪称失败的投资。
报告的末尾,有法律顾问团队的最终结论。
“……该项目土地性质存在历史遗留问题,与城市规划存在潜在冲突,法律风险评级为:高。”
侯亮平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结论上。
而是落在了附件里,一份毫不起眼的,关于“土地历史沿革”的补充说明上。
“……该地块原为利民纺织厂所有,后因经营不善破产,由市中级人民法院主持拍卖……”
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一个名字上。
拍卖时的资产清算小组组长。
丁义珍。
侯亮平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拿起笔,在那张A4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三个字。
“丁义珍。”
然后,他将这张纸,和那份报告,抽了出来,单独放在一边。
他继续拿起下一份文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