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属于女帝日常理政的紫宸殿方向,依旧灯火通明,如同暗夜中永不熄灭的灯塔。他伸出手,轻轻扶住有些打晃的泉儿,低沉而郑重地应道:
“会的。臣,愿为陛下手中利刃,为这海晏河清,劈开一切荆棘。”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寂静的宫道上,将相携而行的一家四口的身影,温柔地拉长。前方是深不可测的宫闱与朝堂的风暴,身后是渐渐平息的太庙喧嚣。而怀中沉睡的稚子,掌心紧握的小手,身侧沉默而坚实的守护,便是这位女帝披荆斩棘、涤荡乾坤时,心底最温暖的锚点,与永不熄灭的灯火。
暮色如打翻的砚台,沉甸甸地浸染着上书房雕花的窗棂。空气里,昂贵的灵泉墨香几乎被一股更浓烈的焦糊味盖过——那是太傅王伯安岌岌可危的理智在燃烧。他枯枝般的手死死攥着祖传的象牙戒尺,指节惨白,花白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如同暴风雨里挣扎的破帆。
“反了!统统反了!”他喉咙里滚出破风箱似的咆哮,浑浊老眼扫过狼藉的考场,几乎滴出血来。
二十四张紫檀小案几后,蹲着一群粉雕玉琢的奶团子。四岁的霜儿正偷偷摸摸收回小胖手,指尖残留的微光还未散尽——方才,就是这点点荧光,在太傅王伯安那颗锃亮的脑门上,灵巧地编织出一顶颤巍巍、流光溢彩的“监考崩溃”发型,几缕滑稽的“发丝”还随着老头暴怒的喘息上下弹跳。她旁边,同胞弟弟泉儿一脸无辜,慢吞吞地用沾满墨汁的小指头,在太傅拍在案上的戒尺侧面,一笔一划留下歪扭却清晰的字迹:“不、如、画、画”。
地上更是一片灾难。翡翠赌票、揉成团的桑皮纸、摔开的《贪官语录》、还有三皇子袖管里掉出来的那个空瘪的痔疮药膏瓷盒,混着泼洒的墨汁,铺陈出一幅荒诞的朝堂浮世绘。尤其刺眼的,是散落一地的公文残页,上面“兵符”“调令”的字样墨迹犹新,却被不知哪个娃娃的胖脚丫踩上了乌黑的小梅花印。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之一——那只通体流转着淡蓝金属光泽的机关雀“璇玑”,此刻正蔫头耷脑地缩在霜儿的笔架上,小小的脑袋埋在翅膀下,偶尔偷瞄一眼暴跳如雷的老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