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没有多问,紧随其后。两人步履沉稳,踏着泥泞,穿行在愈发狭窄幽深、如同迷宫般的陋巷之中。
雨水冲刷着墙面的污渍,却洗不去此地弥漫的陈旧与压抑。司徒依兰的感知提升到极致,警惕着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但朝小树似乎对此地了如指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条相对干净些的小巷深处。
一间小小的铺面,门楣上挂着一块半旧的木匾,上书三个朴拙的大字:老笔斋。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墨香、纸张陈旧气息和食物暖意的味道扑面而来,驱散了巷子里的阴寒。
铺面不大,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书和文房西宝,显得有些杂乱却自有秩序。柜台后,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布裙、肤色微黑、个子瘦小的小侍女正低头擦拭着砚台,闻声抬起头,露出一双异常干净明亮的眼睛。
而在靠窗的一张旧木桌旁,一个穿着同样朴素青衫的少年正低头看着一本泛黄的书册。
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不易察觉的倦怠,听到门响,他懒洋洋地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朝小树身上,微微点头算是招呼。
但当他的视线移到紧随其后的司徒依兰身上时,那沉静的眼眸骤然亮了一下,如同拨开云雾的星辰。
他的目光极其锐利,瞬间捕捉到了关键细节:司徒依兰一身水青色的劲装清爽利落,短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鬓边,但她的衣衫本身,包括那明显是名贵丝绸质地的外罩轻纱,竟都干燥如初,滴水未沾!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雨水尽数隔绝在外。这绝非寻常武者能做到。
紧接着,宁缺的目光落在了司徒依兰臂弯之间的剑上,那独特的造型令他瞬间失神。
秋骊剑!
宁缺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这柄剑的样式、那独特的温润玉光,以及那拂尘的特征……在他的前世记忆碎片中,曾有过模糊却深刻的印象!
这绝非此方世界常见的兵器样式!一个大胆得近乎荒谬的念头瞬间冲上脑海——难道……
他猛地合上书册,站起身,动作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司徒依兰,脸上刻意堆起一个市井少年常见的、带着点憨厚和好奇的笑容:
“哎呀,东家带朋友来了?这位姑娘……好身手啊!淋了这么大雨,身上一点没湿,厉害厉害!”
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踱步靠近,眼神却锐利如鹰隼,试图从司徒依兰脸上捕捉到任何一丝异样的波动。
紧接着,他看似随意地压低声音,用只有近处几人能勉强听清的音量,飞快地、清晰地吐出一句话:
“宫廷玉液酒?”
随即又无缝衔接了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短句:
“奇变偶不变?”
司徒依兰:“……?”
她微微蹙眉,看向宁缺的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和一丝被打量的不悦。
这少年眼神锐利得过分,话语更是莫名其妙。宫廷玉液酒?那是御用贡酒吧?奇变偶不变?听起来像是某种算学口诀?他是在试探什么?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又为何对她这个陌生人说?她完全无法理解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试探。
看到司徒依兰眼中那清晰无比的茫然和不解,宁缺眼底深处那簇因“秋骊剑”而燃起的炽热火焰,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更深的警惕和审视。
不是?难道只是巧合?或者这世界真有类似秋骊的剑?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那憨厚的笑容不变,仿佛刚才只是随口开了个拙劣的玩笑。
“咳,姑娘别介意,我这人嘴笨,爱说胡话。”宁缺打了个哈哈,转头对侍女喊道:“桑桑,贵客临门,煮两碗煎蛋面,多放点葱花和辣子!”他自然地招呼司徒依兰和朝小树,“坐,坐,地方小,别嫌弃。”
朝小树仿佛没看见宁缺刚才的试探,对司徒依兰温和道:“司徒小姐,坐吧。宁缺这里,清静。”他率先在桌旁坐下,姿态放松,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
司徒依兰依言坐下,将臂弯搭着的秋骊剑放在身侧的长凳上。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小小的老笔斋和眼前这对奇特的主仆。
宁缺看似惫懒市井,但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和试探,绝非普通少年。那个叫桑桑的小侍女,动作麻利,眼神清澈得过分,也不似常人。
这长安城,果然如陛下所言,水深得紧。
桑桑的动作很快,小厨房里传来热油滋啦作响的声音,很快,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煎蛋面就端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