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流淌着舒缓的西洋音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普通工人一辈子都闻不到的、属于“上等人”的苦涩香气。′e/z-l^o·o_k\b,o\o/k/.¨c!o`m′
江卫国坐立不安,这本该是他享受胜利果实的殿堂,此刻却让他感觉如坐针毡。
他总觉得,父亲那过于平静的姿态,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水面之下,隐藏着足以将他撕碎的巨兽。
“江师傅,您看……”
瘦猴搓着手,满脸堆笑地将那座古董钟往江建国面前又推了推,语气里充满了引诱,“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西洋货,听说是当年给宫里供的宝贝。就是这机芯,忒精贵,找了好几位师傅,连盖子都不敢开。我那朋友说了,只要您能给修好,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
五百块!
这笔钱,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不吃不喝攒上一年!
江卫国的呼吸,都因为这巨大的诱惑而变得粗重起来。
他看着父亲,连忙在一旁敲边鼓:“爸,您就看看吧。就算修不好,给人家指点指点,也是一份人情。猴哥这朋友,路子广得很,以后说不定还有能互相帮忙的地方。”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像是在为父亲着想,又不动声色地将“人情”和“利益”的钩子,挂了上去。
然而,江建国却像是没听见他们说话一样。
他没有碰那座钟,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一下机芯。
他只是站起身,背着手,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帝王,慢悠悠地,绕着那座钟,走了一圈。
他的目光,平静而又挑剔,落在钟身的木材上,落在黄铜的雕花上,落在底座的每一个接缝处。
这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让瘦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也让江卫国的心,一点点地悬了起来。
终于,江建国停下脚步,他伸出一根手指,没有去碰那精密的机芯,而是轻轻地,敲了敲钟身底座左下角的一个地方。*E′Z?晓,税¨惘/ ?更·鑫`蕞-全,
“咚。”
一声沉闷的轻响。
“这钟的底座,用的是北美黑胡桃木,木质坚硬,纹理细密,是好东西。”
江建国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小小的卡座,“可惜啊,百密一疏。”
他指着那个被他敲击过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左下角这块补丁,用的是缅甸柚木。颜色做得像,火燎、做旧的手艺也地道,可这木头的纹路,骗不了人。一个直,一个卷,像是给一个大家闺秀,打了个粗布补丁。手艺不错,可惜……心术不正。”
此言一出,瘦猴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这钟是他从一个破落户手里收来的,底座确实有个磕碰,是他找木匠高手精心修补的,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被这个老家伙一眼就道破了玄机!
江卫国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他听出了父亲话里的弦外之音。
那句“心术不正”,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不远处的卡座,秦正源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激赏的光芒。
高手过招,一语双关。
漂亮!
江建国没有理会那两个脸色各异的小丑。
他这才施施然地坐下,将目光,投向了那座钟最核心的部位——机芯。
他没有像别的师傅那样,拿出放大镜和各种工具。
他只是将头凑近,微微侧耳,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然后,他伸出手指,用指甲,在钟表的玻璃罩上,极有韵律地,轻轻叩击了三下。^0*0!晓-税¨徃, ¢无·错\内.容¢
“叮……叮……叮……”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咖啡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做完这一切,他便靠回了椅背,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浮沫。
“怎么样?江师傅,可有法子?”
瘦猴见他不再动作,连忙紧张地问道。
江卫国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江建国放下咖啡杯,缓缓地抬起眼,看向瘦猴,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开膛破肚的祭品。
“法子,有。”
他淡淡地说道,“不过,得先找到那个……把这钟弄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