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眸光一动,落在不远处玩耍的女孩身上。*s¨i¨l/u?x_s?w·./c?o\m~
“哟,瞧我这记性!”吴婶子笑容可掬,她掀开陶盆盖布,递来一块饼:“先尝尝咱们的桃花饼,管饱!我先去扫下地,打扫干净屋子再见客!”
吴婶子转身进了屋。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几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追逐着跑过。其中一个忽然停下。
“阿爹说,外乡人总要褪一层皮才能留得住。”
小女孩歪头盯她,露出一口尖牙:“你们跑去哪了都没用的,只能留下。”
王絮心口一寒,山外遍野的饿殍,可眼前的村落菜畦油绿,分明是乱世里的桃源。
徐载盈嘴唇渐渐多了几分血色,指尖在她腕骨上轻叩两下,将她往阴影里带。
他轻声道:“乱世之中,最危险的不是饥荒,而是那些看起来太美好的地方。”
竹篱另一侧传来低低的交谈声,三两个汉子蹲踞墙根吞云吐雾:“又来俩细皮嫩肉的。*l_a~n!l^a?n,g?u*o`j′i^.?c~o-m+”
“上回那丫头喝了汤就肯编竹筐了,吴二哥的醒神汤灵得很。”
“嘘——别让吴婶子听见,她还当自个儿绑人是行善呢。”
院里阳光灿烂,光下是徐载盈温润的侧脸,他半倚竹廊,不知思考什么,竹篱外的光将他影子拉得老长。
王絮立在三步之外,安静地看他背影。
“你们在干什么?”
吴婶子不知何时立在身后,脸上堆笑:“进来吧,总站在外面,也不是个事。”
几人进了屋,吴婶子自去一旁扫地擦桌、淘米择菜。待她操持完家常,才转眸看二人。
端了两碗汤,从桌上推到两人身前,王絮垂眸看去,汤水浑浊,隐约浮着指节大小的白肉。
“喝了这汤败败火气。”
吴婶子坐在门槛上择豆角,“甭费心思跑,进了这庄子的人,还没见谁能出去。”
王絮很是识相地端起碗筷,徐载盈忽地抬眸,眼尾微挑,“吴婶也是误入桃花源吗?”
隔着吴婶子殷切地目光,王絮扬起瓷碗,砸向砖地,汤汁溅在墙根。?c¨h`a_n~g′k′s¢.+c~o/m_徐载盈投来一眼,眸光渐深,模样有些莫名失神。
“算是误打误撞。”
吴婶子看着满地狼藉,倒也不恼,蹲身收拾起碎片,“去年秋里我被竹叶青咬了脚踝,是吴二哥背我回来,给我治伤、分田地。如今每日种菜喂鸡不过半个时辰,我为啥要走?”
“吴二哥又要多烧些瓷了。”
她去院外捡扫帚,将碎瓷片堆进竹箕:“等你们住久了,也得学一门手艺……”
“昨夜满月,山神吐息,你们是被水冲进来的?”
窗外正对着枫林,在窗纸上透出一片模糊的血光。待吴婶子返回时,二人早从窗边逃跑了。
她举着扫帚怔在原地,再一见满地狼藉,忽地重重地一拍桌子:“不好了!”
她写了几个字,压在桌上,出去找人去了。
枫林里亮起许多灯笼,深处祠堂供桌上供了盏人高的灯,像熟透的柿子挂在枝头。
远看是暖融融的橙红,蒙了层薄如蝉翼的油纸。近了才见灯笼骨架是细竹条扎成的人形。
“这怕不是民间白事用的送魂灯,骨架扎的是无主孤魂的身形。”
鞋尖陷入一团绵软,王絮低头一看,是蜷伏的黑发,在脚踝边蛇一样蠕蠕而动。
徐载盈的指尖已扣住她手腕,掌心的力道比寻常时候重了几分,声音带着罕见的沙哑:“别碰。”
顺着他目光望去,祠堂中央巨灯幽微地摇晃,竹条骨架勾勒出青年身形,半透不透的薄纸下,有张清瘦的脸,泛着红润微笑。
它的乌黑长发如流水蜿蜒淌过了整个祠堂。
徐载盈一瞬不瞬地盯着这灯,眼底映着幽红的烛火,“是靖文公,姜蘅。”
两人移开供桌,石阶蜿蜒向下。
身后有脚步声追了过来。
二人一路走下去,古树参天,枝叶交错遮天蔽日,深入地宫百米,丈许宽的悬崖横在眼前。
底下斜卧着一具木棺,棺椁右侧立着尊五六米高的石像。
王絮向崖下一望,见一条河横在下边,“赵云娇的话有三分真。”
暴涨的河水卷了发胀的河鱼,鱼肚里塞满了水草和泥沙,翻白肚皮在眼前冲过。
“农历十五,月轮当空。如潮起潮退,抽引地上潭水西流,至暗河水位上升。”
这便是吴婶子说的山神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