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恍惚,这真的是他的婚礼吗?
崔莳也失神地移开眼眸,再看一眼王絮,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x,i·n~w,a+n+b·e+n!.^o~r·g?
他的新娘眉眼沾血带尘,跌坐在地上。
床上半开的行囊,告诉他,她确实动了与他离开的念头。
崔莳也一瞬不瞬地看她,王絮亦抬眸看他,二人目光交汇,光影交错,月华阑珊。
王絮正要开口,他已经缓步走来。
长发垂落如瀑,眉眼静得近乎死寂,一袭素色里衣外搭墨绿长衫,手中托着红漆提盒。
他一身静谧,似从旧时光中走来。
没看徐载盈一眼,崔莳也将提盒搁在案上,从袖中摸出方叠得规整的素绢,递向王絮。
王絮声音很轻地道:“莳也,殿下回来了,我便不走了。”
徐载盈整个身影撞进崔莳也眼帘,崔莳也没什么表情,走过去,语气陡然放缓:“既是殿下的母族,崔家便会守好本分,只要崔家还在,自当扶持殿下。,x/l.l¨w.x^.+c~o+m.”
他话音落得很冷,目光扫过他满是红痕的脸颊:“时候不早,殿下该离开了。”
徐载盈站起身,望着他,唇边带上了讥诮的笑意,“不可能。”
腾起一阵书卷翻飞的哗啦声,应是有人掌心横扫过案几,将书卷、笔洗这些物件一扫而下。
“咚”的一声,砚台砸在木窗框上。
崔莳也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滚!”
王絮便在此时开口道:“阿莺,你先出去一下。”
徐载盈望着她,一言不发,眸色晦暗不明,终归是推门出去。
崔莳也的长发妥帖地垂下来,竟如寻常般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王絮从未见过他指尖抖成这样,垂在身侧的手指还保持着握着砚台的弧度。
又是一阵积雪融化的静谧。
他身影颀长,静立在窗棂边,半边身影浸在月光里,半边隐在暗处,碎瓷片与卷边的书页散了满地。^微·趣`小?说~ -无?错-内+容\
王絮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下人的脚步声在檐下响起。
他才哑声开口,声线里揉着化不开的疲惫:“我喝多了。”
乌浓的墨汁斜斜溅上窗纸,像泼翻的夜,正一点点晕开,将窗纸上的月光蚕食殆尽。
随即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声音。
“我们和离吧。”
王絮心绪平静下来,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将凌乱的长发梳顺,才抬起头。
他眼神很暗,声音哑了些:“怪道有人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一个人怎会有这么多美好的品质。”
一座由他亲手塑造的神像,终于到了崩塌边缘。
两人视线交汇。
崔莳也神色微冷,稍垂下眸,平静的过分,烛影摇红映在他眼底,倒叫这分鲜艳有些冷了。
他对她倾注了所能想到的一切美丽辞藻与善良品性,亦是他少年春闺梦中万千遐想与美好憧憬所系。
他自卑,怯懦,因她勇敢。
他觉得他简直配不上她。
两人沉默的时间太长,王絮终于看向案上的红漆提盒,里面躺着一株海棠。
他将这花照料得极好,只是冬天来了,这株海棠枝叶落尽,灰褐色的枝条裸露在外。
“它枯萎了。” 王絮语气颇为平静,斟酌了一下,盯着他,“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所有的花都会枯萎,只是有人相信它不会凋零。”崔莳也微怔,目光如炬,“我相信它,它便不会凋零。”
他眉心微动,眸光愈发潋滟,似拢了如水月泽,微垂下眸,遮住眼尾眉梢的一分柔软。
相信?
目睹了方才的场景,他竟还能说出这两个字?
王絮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半晌,才道:“爱一个人,日久天长是无法磨练出的。”
她的孩童心性消亡的太早了。
不知从何时起,那些浓烈的情感不知何时已从心底抽离。如今即便有人为她舍弃一切,心的距离也再难拉近半分。
“欣赏与理解隔着千山万水,人是会变的。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世上人潮汹涌,你甚至说不清为何偏偏爱上我。”
崔莳也露出失神的模样,良久才从喉间溢出一声叹息:“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他没意识到吗?
那为何会刻骨铭心的疼。
“事实就是,”王絮的声音缓慢而清晰,“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
他脸上忽然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