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时机,再被他,拿袋中的盐巴加点佐料,放一块,炖了吃。/w*a′x?s\w`.*c~o`m?
在一棵树后,那毛驴露出半边身子,也不发疯了,就安静地垂着脑袋。
辛之聿似有所觉,握紧了刀柄,走了上前。
他认出了这件衣裳。
是那狄人的妻子。
妇人双腿上盖着厚被褥,就坐在树下,被一圈垒得高高的石子围起。
这简陋的石墙是挡野兽的,却挡不住辛之聿。
他上前,用狄族话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句:“你男人死了,我杀的。”
辛之聿想得很清楚。
他从来不杀妇孺,也不愿见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类的事,但如果这个女人要他偿命,他也是不肯的。
如果他能确定,那男人没有去通风报信,他可以把这袋子钱财、盐糖留给她。
但妇人很茫然,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辛之聿一怔。
妇人很胆怯,尤其是看见,他手上那把锋利的刀刃后。
她问:“你看见……我夫君了吗?”
是大周话,虽然带着浓厚乡音,却还是大周话。*天~禧?小¢说/网` ,首¢发*
辛之聿点头:“我看见了,他死了。”
他没有格外强调,是他杀的。
妇人嚎啕大哭了起来,碎不成声。
她并不理解丈夫的举动,可那无意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却让辛之聿得知了前因后果。
那男人是狄族士兵,因此曾远远见过辛之聿一面。
虽说只一面,但他并未忘记辛之聿长相,于是在他敲门之时,便认出了人,只不敢信而已。
可等辛之聿说出“北疆”后,男人便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是狄族士兵,战场上的同僚,好友,都因辛之聿而死。
所以,即使他身上有疾,他还是要为国为友报仇。
他将妻子送到了远处,将这一切交代清楚,又独自回去,想杀了辛之聿。
“你知道他是狄人?”辛之聿自认为是彬彬有礼地询问。
妇人止住了哭嚎,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狄人不是人吗?”
辛之聿被问住,一时哑口无言。_h.u?a′n¨x`i!a¢n¢g/j`i!.+c~o^m+
妇人像是想明白了来龙去脉,那目光中带上浓烈的憎恶:“你就是那个辛小将军?”
“我知道的,你们这种人,只想着自己。为了军功,便不管不顾杀人,等没了战事后,就想着造反。”
辛之聿从未被这样劈头盖脸的骂过,他想动刀,但他清楚,眼前的妇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妇人。
是大周的百姓,不是狄族人。
她哭着骂着:“你到底要害得多少人家,毁了散了,才肯罢休啊。”
“真是作孽……”
辛之聿听着,几欲反驳,几欲拔刀。
但他还是没有反驳,还是没有拔刀。
妇人将他骂了一顿,然后把自己撞死了。
脑袋都凹了一块进去。
毛驴不知生死,还低着头,拱着她的手。
辛之聿立在风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记得幼时,母亲曾教他忠孝,他嗤之以鼻,说皇帝老儿,就是这庙里的神像,人人都要向他跪拜,看上去威严庄重又神通广大,实际上不过是泥塑木雕的,一推就倒。
母亲生了气,骂他不知天高地厚。
他嬉皮笑脸,还在说,即使这辛家军离了大周,也照样被百姓爱戴。
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所以在察觉皇帝因忌惮功高震主,对辛家军动手时,他怂恿了父亲谋逆。
又大言不惭,道这是天下民心所向。
即使后来,辛家军谋逆,皇帝下诏书,昭告天下。
他还在宽慰自己。
辛家军驻守北疆十三载,守卫大周盛世无忧。
至少有天下百姓,记着他们的好。
原来不是的。
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被这么多人恨着的。
不止有外敌,还有大周朝的臣民。
原来……
连年的征战,让百姓都疲倦不堪。
原来,狄族士兵也会害怕,也会恐惧,也会想着找个普通女子,一起过日子。
原来,在他们眼中,辛家军也好,他也好,都是毫无意义的。
良久后,这具身子直直跪在了地上,辛之聿颓败地捂着脸。
有湿润的泪水从他指缝中淌出。
他真的,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