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霖快步走到院子中,将要推门而入时,却犹豫了。\k*s^w/x.s,w?.`c.o/m~
这是最后的机会离开。
家中的妻女还在等他。
母亲缠绵病榻已久,日日要见他这个独子。
他明确地感知到,今日不同以往,一旦他踏入此屋,势必叫他的人生天翻地覆。
他是否真有如此勇气呢?
崔霖想起了在长陵郡见过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紧紧捏住这封写明前线“战况”的信,推开了门。
“姜濬,是我。”他轻声道,双目坚定。
榻上的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月牙白的衣物随动作落下,这是一张美人面,一架神仙骨,若说美中不足,便是这极其淡的唇色,几乎惨淡了。
“稍等。”姜濬浅浅一笑。
崔霖看着他云淡风轻地将一旁案牍上的药拿起,一饮而尽,眉头轻轻蹙起,显然是苦药。
“你知晓……是我。”崔霖明知故问,他捏紧了手中的信件,又松开手,将信递出去,“父亲同意了。-1?6_x¨i+a′o*s,h?u`o?.*c·o~m¢”
“崔相是明理之人。”姜濬轻轻点头,接过信纸上,放在一旁烛火上,任其卷起火舌,吞没纸张。
对于父亲,崔霖说不出什么。
这封信件,是姜濬亲笔,他在看见字迹时,就认出来了。
这些日子,姜濬一直在广纳贤士。
其心为何,崔霖向来清楚,他是因志同道合,才决定暗中协助。
但他没想到,姜濬会不动声色的,将这样一封书信送到父亲面前。
还真说动了他。
今日,他叫崔霖带着这封信件来到姜濬身边,正是默许崔氏一族,跟随这位曾经的代王。
有了崔氏当榜样,这许多还犹疑不定,在长安城左右逢源的世家们,应该明确了心思。
崔霖想,自今日起,这处小院子,又该热闹起来。
只这份“热闹”,决不能叫外人发现。
“我……未想到。*天~禧?小¢说/网` ,首¢发*”崔霖实话实说。
飞扬灰烬中,姜濬声音再次响起,虽是虚弱至极,却依旧字字清晰,娓娓道来,“崔相心怀天下百姓,只自古忠孝难两全。他今日能做出此举,濬已是钦佩至极。”
随即是剧烈的一阵咳。
崔霖忙上前,拍着他的背,为他顺着气。
“无妨的。”姜濬缓过一口气,如此说道,可一双眼眸红得吓人。
崔霖低声:“过几日,我再去请别的大夫来。”
姜濬摇摇头。
崔霖心中,是说不出的遗憾。
当年姜姮的一剂毒下去,虽没彻底要了姜濬的性命,却还是实实在在损了他的身子。
有不入流的赤脚大夫,曾在姜濬面前故弄玄虚,断言道,按他如今的身子,最多活不过十年。
十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寻常人的十年,不过几千日的吃喝拉撒。
但放在姜濬身上……实在叫崔霖可惜。
“姜姮,太狠心了些。”崔霖再一次说出这话。
姜濬微笑地摇头,“阿姮已是留情了。”
崔霖奇怪,从前的他是一个七魂六魄有三魂四魄都生在温柔乡的风流人,却也不曾像姜濬一样,对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留情,又长情。
但他没再问。
因从前说过很多次了。
他知道,姜濬是死性不改。
只想着想着,他忽而想到,今日其实还发生了一件事,该与姜濬说的。
崔霖默了一瞬。
“怎么了?”姜濬问。
崔霖不知该不该说。
姜濬眸子垂下三分,“是阿姮的事?”
是问,却无多少询问语气。
崔霖看到他持卷的手,较从前低了半掌,这个姿势,是看不清字迹的。
“是姜姮。”崔霖索性坦白,“她今日叫我入长生殿了,传话的人,是那个张弃。”
“哦……”姜濬再一次放下手中书卷,是等他的话语。
崔霖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将今日在长生殿的一切都说了出口,毫无保留,也无需保留什么。
姜姮此人的出现,就注定了长安城内的腥风血雨要来临,有关她的事,崔霖势必要说的。
他所迟疑的,仅是姜姮不同从前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我还是愿意听她说‘九族’、‘株连’什么的……那一刻,更巴不得她推出颂娘来威胁我,也好过看她这幅模样。”
姜濬面上笑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