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灯沉甸甸的,灯草长时间的燃炽甚至令灯把儿都有些烫手,洽儿倒不是很在意,将铜牛灯凑近前番感觉有人盯视自己的方向。这一看之下,便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直透脑门。
却原来那以为是盯着她看的,竟是一个完好的人头,那人头面目如生,双目圆睁,鼻歪口斜,像是在经受什么巨大的痛苦,这是一个约有三十多岁的男人。再往两旁一看,那竹架上一排排圆滚滚的东西竟然都是人头。
洽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若按常时,她一定扔下牛灯,吓得早就奔逃了出去,可偏偏此时那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愈加强烈起来,洽儿心下一番争衡,终是那种感觉压过了恐惧,她终究没有离开,只是在用牛灯映照这些人头的时候,多少有些战战兢兢。
贴着墙沿四周的竹架大约有十个,每个竹架又都分为四层,每层摆放的人头却有七八个,除了最末的两个竹架只稀稀疏疏摆了两层,另八个竹架竟都摆满了人头,这般算下来,怕不是有两三百个人头?
洽儿一个个的照将过去,每个人头都保存得非常完好,从容貌上看,有老有少,却无一例外都是男人,面上的表情或惊诧莫名,或骇惧之极。当然,也有少数几个耷拉着眼帘,微张着嘴,若不是面上肌肉完好,便跟骷髅也似。
募的,灯光掠过一张狰狞的脸,洽儿怔了怔,提灯复照,霎时间,心头一股热流,那种引力般奇怪的热切感觉也终于豁然而解。
一把大胡子,一条横划过半脸的疤,不就是那个杀害母亲的恶徒么?只是这张脸上再没有那种残忍的狞笑,相反,目眦迸裂,阔口大张,分明带着一种深深的骇惧之意。
这个以杀人为乐的恶人,也品尝到了被杀的恐惧滋味了吗?洽儿的小嘴兴奋的抽搐了几下,一种解却怨仇的欢喜之情油然而生,泪水却忍不住潸潸而下。
娘亲,看见了吗?那个杀你害你的恶人已经死了!已经有人替我们报了仇了!洽儿默祷半晌,忽然觉得,这里并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在这里看到了仇人的首级,这让她莫名的兴奋起来。
洽儿抹了抹眼旁因欢喜激动和追思徜徉而流下的泪水,牛灯再往后照去,没错,除了这个疤脸的恶人,还有三个屠戮本村的恶人首级也在这里,想必是几个人同时被杀,除了前番和义父见到的那个替妖怪来打探消息的恶人,其他的仇人,尽都死了。
洽儿正在动念,忽然身后传来咕嘎一声,急忙转身一瞧,赫然便见一个矮胖圆滚的身躯蹲踞在小门旁,小眼睛扑愣愣的闪着暗光,直盯着自己。
是他杀了这些恶人的么?对于突然出现的人影,洽儿竟没有震骇,或许是看到大仇得报的情形令她太过快慰,只是,她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所以她同样直视过去,眼中闪烁着欣喜的神采。
手上忽然一动,洽儿惊奇的发现提着的牛灯竟像是被人牵引着一般,自动脱手而去,径飞入那矮胖身形的手上,灯火照亮了那人的半张脸,这是一个倒挂眉、小眼睛、塌鼻头,头发蓬乱的胖男人,而这丑胖男人此刻的表情却好像有些意外。
洽儿没法说话,所以她只能抽动着嘴角,好奇的看着那丑胖男人。
洽儿已经发现那丑胖男人是什么了,却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她现在除了心里明白,整个身体却根本无法动弹,这是那丑胖男人的手段吧,无论自己将是怎样的下场,终归是先见到了仇人的死,随便这种怪东西摆布吧,这样一想,洽儿心里倒很快平静下来,只是想起甘斐对自己的种种宽慈相待,不禁有些不舍。
丑胖男人一手提灯,一手毫不费力的提着洽儿,带着她转出小室,就手将牛灯依旧放在原来那张竹桌上,同时小室的门无风自闭。
尽管被丑胖男人定着身,可是很奇怪,癫痫似的嘴角倒还抽搐如常,洽儿就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丑胖男人微笑着对她说话。
丑胖男人再次提起洽儿,不过用的力道很轻柔,径自推开竹楼的门:“我解开你的定身,送你出去,记住,不要再过来了,小姑娘,这里不属于你们的那个世界。”
洽儿听的明白,却觉得很奇怪,像丑胖男人这种怪物,为何对自己却那么好心?丑胖男人却已经喃喃自语道:“唉,要是被小姐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一定又要怪我了……”
洽儿现在已在竹楼门外,只觉得身上一热,顿感手足都已恢复,一时还有些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