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感觉到了,那些东西在爬。
从床底爬出来,从墙角的霉斑里钻出来,从妆奁的缝隙里涌出来……无数血红的虫子,像一条流动的红毯,顺着床脚往上蔓延。它们太小了,小到爬过皮肤时,只留下一丝微乎其微的痒,像羽毛扫过,却又带着刺骨的凉。
淑妃拼命想动,可身体像被钉在了床上。她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爬上枕头,爬上她的脸颊。有一只钻进了她的眼角,凉丝丝的,带着一股腥气,她能感觉到它在眼珠上蠕动,然后顺着泪腺往里钻……
她想尖叫,嘴巴却被更多的虫子堵住了。它们争先恐后地往她嘴里钻,顺着喉咙滑下去,留下火烧火燎的疼。鼻孔里、耳朵里……到处都是,那些细小的、滑腻的身体,带着暗红的汁液,啃噬着她残存的体温。
她想起了“醉春红”。
当年她总爱在梳妆时多擦些,皇上会笑着捏她的脸,说她是个贪嘴的小丫头。那些胭脂里,是不是也藏着这样的虫子?不然,为什么它们偏偏只往她身上钻?是因为她的皮肉里,还残留着胭脂的香吗?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见妆奁的盖子自己开了,里面涌出更多的虫子,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将整个屋子都吞没了。而那些虫子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微的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第二天清晨,春桃被冻醒了。
殿里静得可怕,烛火早就灭了,只有月光还呆呆地趴在地上。她揉着眼睛起身,刚要叫“娘娘”,就看见床上的被子鼓鼓囊囊的,却没有一点起伏。
“娘娘?”
她走过去,轻轻掀开被子。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冷宫的寂静。
床上的人早己没了气息,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而她的七窍里,塞满了暗红的粉末,那些粉末中,还夹杂着无数细小的、血红的虫子尸体。
妆奁静静地躺在地上,盖子敞开着,里面的“醉春红”早己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层青灰色的霉斑,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
后来,宫里的人都说,淑妃是被冷宫的邪气缠上了,疯癫而死。只有春桃,被吓得半疯,逢人就说有血虫子,说它们吃胭脂,还吃人。没人信她的话,没过多久,她就被打发去了最苦的浣衣局。
再后来,那间冷宫就彻底锁死了。
偶尔有新来的小太监好奇,问起里面的事,老太监们就会啐一口,压低声音说:“别问,那里面啊,藏着吃人的胭脂呢……”
夜深人静时,若路过那片冷宫,或许还能听见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梳妆,又像是无数小虫子,正从霉斑里爬出来,悄无声息地,等待着下一个带着胭脂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