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变不回去了，你看我……”他抬起另一只手，那手己经跟水猴子没两样，“我就吃了一口，现在天天想抓活人……”

话音未落，殿门被撞开，几个水猴子闯进来，抓住那男人就往外拖。男人尖叫着，挣扎着，“我不想变！我要回家！”可他的声音越来越尖，最后变成了“吱吱”的叫声，等被拖出殿门时，他的脸己经成了猴脸，白森森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李老西。

李老西吓得浑身发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又冷又硬，像是冻住了。他不能变成那样，他得逃。

他在偏殿里摸索，摸到块碎瓷片，是个破碗的碴子，边缘锋利。他攥紧瓷片，盯着殿门，心里盘算着怎么出去。

半夜时，外面传来女人的哭声，细细软软的，听得人心头发紧。李老西从门缝往外看，只见大殿中央跪着个穿粉裙的姑娘，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怀里紧紧抱着个襁褓，里面像是有婴儿。

“吃了它，孩子就能活。”大猴子举着瓦罐，里面还是烂鱼。姑娘哭着摇头，“我不吃……放开我的孩子……”可水猴子们按住她，掰开她的嘴，把烂鱼往里塞。

姑娘的哭声越来越弱，怀里的襁褓突然动了动，发出“咿呀”的声音。一只水猴伸手去抢，姑娘猛地扑过去咬它的胳膊，眼睛里全是血。大猴子“吱”地叫了一声，一爪子拍在姑娘头上，姑娘哼都没哼一声，软倒在地，怀里的襁褓掉在地上，滚出个布偶，根本不是孩子。

李老西看得眼睛发红，他不能再等了。

他趁着水猴子们围着姑娘起哄，悄悄溜出偏殿，贴着墙根往宫殿外跑。一路上，他看见不少“人”，有的在啃骨头，有的在淤泥里打滚，皮肤青黑，眼睛发白，看见他经过，都停下来“吱吱”叫，像是在打招呼。

快到宫门时，身后传来大猴子的尖叫：“抓他！别让他跑了！”

李老西撒腿就跑，手里的瓷片往后划，听见身后传来惨叫声，大概是划到了哪个水猴子。可更多的水猴子围了上来，他被绊倒在地，瓷片也飞了。

一只水猴扑上来按住他的背，尖指甲刺进肉里，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抬头，看见宫门处有个黑影，是那个檀木箱子，正半开着，里面的绸缎在绿光里飘着，像是无数只手。

“就是它引我来的……”李老西突然明白，那箱子根本不是什么宝贝，是水猴子的诱饵。

他猛地一翻身，推开身上的水猴，朝着箱子扑过去。他想把箱子砸了，说不定能破了这邪术。可刚跑到箱子跟前，箱子突然“啪”地合上，从里面伸出无数只手，青黑色的，指甲尖尖的，抓住了他的脚踝。

“吱吱——”大猴子追了上来，白森森的眼睛里闪着凶光。

李老西看着那些抓着他的手，突然想起男人变成水猴的模样，想起姑娘临死前的眼神。他不能留在这，死也不能！

他用尽全身力气，抓起地上的碎瓷片，狠狠扎进自己的大腿。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拖着伤腿，咬着牙往前冲，那些抓着他的手被挣开了，留下一道道血痕。

宫门越来越近，外面似乎有光，是淡金色的，像是天亮了。他听见身后大猴子的尖叫，还有无数水猴子的“吱吱”声，可他不敢回头，只顾着往前跑。

就在他跑出宫门的瞬间，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那座淤泥宫殿开始塌了，黑泥、白骨、水猴子都往下陷，像是被河底的淤泥吞了。大猴子伸出爪子想抓他，却被塌下来的泥块埋了，只露出只手，在外面抓了几下，就不动了。

李老西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往上托，耳边是“哗哗”的水声，他拼命往上挣，终于“噗”地冲出水面，趴在了自己的渔船上。

天己经亮了，太阳挂在东边，暖烘烘的。他浑身是泥，腿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嘴里还带着那股腐臭味。岸上有人看见他，喊着“老西醒了”，他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着他哭：“你可回来了……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老西抱着他娘，眼泪掉个不停，他活下来了。

后来，黑水河再也没漂过檀木箱子，可每年白露夜，还是有人听见河里传来“吱吱”的叫声，还有人说，看见水底有个黑影，像只箱子，在水里一沉一浮，等着下一个贪心的人。

李老西再也没下过黑水河，他把渔船烧了，在镇上开了家铁匠铺。只是每逢阴雨天，他总觉得骨头缝里发冷，像是有淤泥在里面钻，夜里还会梦见那座宫殿，梦见白森森的眼睛，还有罐子里爬满蛆虫的烂鱼。

他知道，那些东西还在河里等着，等着谁伸手去捞那个箱子，等着谁来当新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