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府往东走三十里,有座荒废的戏台。?8+1!k*a~n*s!h′u+.·c¨o·m^戏台是前朝盐商盖的,雕梁画栋本该热闹百年,却在建成那年出了桩怪事——请来的戏班在台上唱到三更,突然集体倒在台板上,七窍流血没了气。官府查了三月,只说是中了邪,戏台从此封了,渐渐被荒草吞了半截。
嘉庆初年,有群闯关东回来的汉子路过,领头的叫赵老栓,是出了名的胆大。那夜下着毛毛雨,几人躲进戏台避雨,就着灯笼光看见台柱上刻满了戏文,墨迹黑得发乌,像刚涂上去的。
“这戏台子,倒比县城里的还讲究。”后生李狗子摸着台边的雕花,那木头上的金漆虽剥落了,仍能看出是《霸王别姬》的纹样。赵老栓啐了口烟袋锅:“别瞎摸,老辈说这地方邪性。”
话刚落,戏台深处忽然飘来脂粉香。几人回头,就见后台的布帘动了动,钻出个穿青衫的小生,水袖一甩,竟在台上走了个圆场。
“活见鬼!”李狗子吓得躲到柱子后。*k^e/n′y¨u`e*d\u/.′c`o!m?赵老栓却看首了眼——那小生的身段,比他年轻时在苏州见过的名角还俊。更奇的是,戏台明明没点灯,那小生身上却像蒙着层月光,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没等他们反应,后台又出来个穿凤冠霞帔的旦角,水袖遮着脸,咿咿呀呀唱起来。调子是《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可词儿不对,唱的竟是“荒草埋骨,夜雨浇坟”。
赵老栓越听越不对劲。那旦角放下水袖,脸白得像纸,眼睛却黑沉沉的,首勾勾盯着他。接着,净角、丑角也陆续上台,生旦净末丑凑齐了,竟演起了新戏。
戏里的主角,分明是赵老栓他们几个。只见那青衫小生扮成李狗子,正背着包袱赶路,忽然被毒蛇咬了脚,倒在地上抽搐,脸肿得像猪头。李狗子“妈呀”一声,低头看自己的脚,明明好好的,却觉得钻心地疼。
赵老栓攥紧烟袋锅,看见戏里的“自己”正蹲在河边洗手,被水里伸出的手拖了下去,水面浮起的水泡里,竟裹着他年轻时丢在河里的那把杀猪刀。-三^叶¢屋` *无?错~内-容·他喉头发紧——当年他就是靠这把刀,杀了欠赌债的同乡,把人沉了河。
台上的戏还在演。丑角扮的是个矮胖子,正是同行的王屠户。戏里的王屠户在肉铺剔骨,忽然失手砍断了自己的脖子,血喷得肉案上的猪肉都红了。王屠户吓得瘫在地上,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脖子,好像己经感觉到了刀锋。
雨越下越大,砸在戏台顶上噼啪响,却盖不住台上的锣鼓声。那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敲得人心里发慌。赵老栓忽然明白过来——这戏班,就是当年枉死在这儿的班子!他们演的,是看客的死法!
他想拉着众人跑,可脚像被钉在地上。戏台的柱子上,那些黑得发乌的戏文忽然渗出血珠,顺着木纹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戏快演完时,台上的旦角忽然朝赵老栓抛了个媚眼,水袖指向台下的一口枯井。戏里的“赵老栓”正往井里探头,忽然被什么东西拽了下去,井沿只留下只挣扎的手。
“咚——”最后一声锣响,震得人耳朵疼。台上的戏子们齐刷刷朝台下鞠躬,青衫小生的脸在这时裂开道缝,露出底下森森的白骨。
李狗子最先出事。他正想爬着逃命,脚脖子突然传来剧痛,低头一看,竟有两条青蛇缠在上面,毒牙深深嵌进肉里。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和戏里演的一模一样。
王屠户更惨。他怀里揣着把防身的小刀,此刻像被人攥着似的,狠狠往自己脖子上划去。血喷出来的瞬间,他看见戏台上的丑角正对他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
赵老栓眼睁睁看着同伴惨死,忽然想起戏里的情节。他拼命往后退,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正好摔在那口枯井边。井里伸出无数只手,冰凉的手指抠住他的胳膊,往井里拖。
他扭头看向戏台,那些戏子正站在台边看,青衫小生的青衫被血浸透,变成了黑红色。赵老栓这才看清,他们的脚都没沾地,飘在半空中,鞋底子还沾着当年的血泥。
“救命……”他的话被井水呛断。在彻底沉入黑暗前,他听见戏班在台上唱:“新来的客官,莫急走,且待明年,添新戏……”
第二天雨停了,有个砍柴的路过戏台,看见地上的血迹,却没见尸体。只是戏台的柱子上,多了几行新的戏文,墨迹黑得发亮,像刚有人蘸着血写上去的。
后来又有不信邪的人来探险,都是有去无回。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