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刚才……”
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难道告诉儿子,爹就是个泥腿子?或者说,这学问其实有大用?
钱小宝看着父亲古怪的脸色,有些害怕了,小声嘀咕:“爹,我只是想学嘛……狗剩他们都会……”说着,委屈地瘪了瘪嘴。
钱百万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心中不由得质问自己:钱百万,你不让你的儿子学,难道真指望他那点被你娇惯出的吃喝玩乐的本事,能守住你这万贯家财?
数代人的积累又如何?若后继之人是蠢如猪豚的纨绔,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几年败光!
想到此处,钱百万心里悚然一惊。他忽又联想到林闲。
那状元郎,放着京城的锦绣前程不要,跑到这穷乡僻壤折腾。开那工坊,让百姓赚到几个糊口钱;立那乡塾,教的不是什么虚头巴脑的圣人之言,而是切切实实能让他们少受蒙骗、懂得自保的本事”……
此举在他过往看来是愚蠢,是沽名钓誉,是与虎谋皮自断财路。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民?
以往他嗤之以鼻,认定是伪装。可若非怀着几分真心,谁愿意做这费力不讨好、甚至可能把自己逼上绝路的蠢事?
赋权?
但如那冯老头沙地上的一番计较,可不就是让百姓们握住了能说清道明的力气?这力气一旦握住了,谁还能轻易盘剥?
“罢了……”钱百万仿佛被抽去了大半力气,重重地靠回躺椅里,闭上眼睛,对着还捧着册子的钱小宝挥了挥手,“想学…那就…学吧。明儿个,让钱福去请个先生。”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请一个识字的账房先生,先教教你这…这《九九歌诀》。”
钱小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欢呼一声,生怕父亲反悔似的,抱着那本小册子一溜烟跑开了,圆圆的身影消失在花木扶疏的假山后。
水榭里恢复了安静,钱百万独自坐在黄昏里,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