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延伸，发出细微的声响，更衬得这方天地空旷得令人心悸。泉边，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万年的老茶树，枝叶虬结，却依旧生机勃勃。这是当年折颜被渺落送走前，最后一次踏入碧海苍灵时，亲手为他种下的。折颜那时己非凤凰，只是一个被剥离了血脉根基、即将洗去一切记忆投入轮回的落魄魂灵，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笑容。

“东华，”折颜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带着一丝戏谑的疲惫，“这碧海苍灵什么都好，就是少了点活气。给你种棵老茶，省得你一个人对着石头发呆，闷出病来。” 他拍了拍粗糙的树干，“等它长大了，泡茶喝，也算…留个念想。”

如今，茶树亭亭如盖，年年新绿。而种树的人，早己在凡尘的轮回中，不知流转了多少世，前尘尽忘，成了一个与“折颜”二字再无瓜葛的崭新生命。那个会懒洋洋躺在十里桃林枝头、会酿出让他又爱又恨的烈酒的老凤凰，终究是彻底消失了。

目光再投向昆仑虚的方向。层云叠嶂，山势巍峨依旧，却隐隐透出一股亘古不变的沉重与孤绝。墨渊…他的师兄。战神之名己被剥夺，守护意志被抽离炼化为屏障永镇归墟裂缝，残破的神躯化为基石，永镇昆仑虚地底魔渊，填补着他昔日为疗伤私抽龙脉留下的空洞。那里，只剩下永恒的镇压与孤寂。连一丝可供追忆的气息，都己被昆仑厚重的山体与狂暴的魔气彻底隔绝。

故友凋零，零落成尘。仅存的两个，却己立于云端，光芒万丈，与他隔着一道无形的、名为“过往”与“新生”的天堑。

夜风吹拂，带来灵泉湿润的水汽和茶树清苦的微香。东华独立于紫晶石畔，青袍在风中微微拂动。那份想要立刻联络故友的炽热冲动，终究在冰冷的现实与深沉的思虑中，被强行按捺下去，沉淀为心湖深处一片苦涩却无奈的平静。

他缓缓闭上眼。罢了。

既然天道有序，既然故人己踏上全新的征途，他又何必以一己私念，贸然打扰？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这碧海苍灵的孤寂，这清泉古树的陪伴，这日复一日契合天道的修行，或许才是他东华此身此心，最终也最合适的归宿。

重逢与否，且看…缘分吧。

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翻涌的波澜己彻底平息，只余下比脚下紫晶更深邃的沉静。指尖再无仙光凝聚，只是轻轻拂过粗糙的茶树树干，感受着那历经沧桑却依旧坚韧的生命脉动。随即，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灵泉深处那片最浓郁的混沌元炁汇聚之地。青袍身影渐被氤氲的灵气吞没，只留下紫晶石亘古不变的幽光，无声地映照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和其中那份沉甸甸的、无言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