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初,也隐隐想过事不成皆必定身亡,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只是想到容易,慷慨赴死却委实难了一些。被仗毙的众人中有不少都是熟识的染工、织工,此时就这么被活活打死,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如此的重压之下,除苏玄明还能支持,其余张韶等人早就颤抖不已,屎尿齐出。求书帮 哽新醉快
眼见王守澄等人的眼光瞄向自已,张韶等人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什么好汉形象,各人均跪伏于地,大叫道:“中尉大人饶命!所有的事情,都是卜者苏玄明从中做鬼,小人等不过受其蛊惑。”
那张韶不过是个染坊役夫,家中穷困,无聊时常与苏玄明闲聊说话。不过半年之前,常被他夸说有皇气在身,只需起兵动手,就可以登上皇位,君临天下。他初时还当是苏玄明拿他说笑,到后来见这苏某越说越真,煞有其事,心动之余,便没事邀些亲戚邻居一起旁听。那时候百姓多半大字不识一个,最信这些神道胡话,被这苏某几次一说,各人都觉得张韶龙行虎步,果然有帝王风范。于是定下章程,某某为大将军,某某为丞相,众人一律封王封公,几番联合努力,居然也纠集数百名死党,约定了时间动手。
待各人都成了阶下囚,臂膀粗的大仗打在屁股上,这才惊觉原来是上了这苏某人的当,各人还哪里愿意和他讲什么义气,一时间七嘴八舌,将这责任全推在苏某身上。
那苏玄明视力已近全瞎,若不昨昨天家主一意让他上前鼓舞士气,以自已半仙的身份来吆喝指挥,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在半夜出门。此时见墙倒众人推,原本以为家主必定能救下自已性命,此时被这些人一闹,自已首谋的大名立时远扬,家主虽然颇有势力,想救自已却是不大可能,至于暗中下手,夺了自已性命,到是非常之可能。
他心急之下,不由得不大喊道:“此事令有主谋,非苏某一盲眼之人所能为者!”
王守澄心中一动,忙喝斥道:“本中尉并未问你话,胡说什么!”
“中尉大人,小人确实招供,只盼能留得性命才好。昨夜叛乱,兵器实为弓箭库使刘希光将军所给,金吾卫大将军郑铸亦曾从谋,还有”
“大胆,居然还胡乱攀诬朝官要员!”
苏玄明被他一喝,立刻吓了一跳,正欲将自已家主姓名报出,却冷不防有一健壮金吾禁军快步向前,一仗打在他的头上,将他打的脑浆崩裂,立时身死。
王守澄大怒道:“汝是何人,如何敢擅自处死人犯?”
那军士到也不怕,只从容答道:“禀中尉大人,小人自幼从军,跟随的就是郑大将军。这人竟敢诬告大将军谋反,小人一怒之下,将他打死。请中尉大人治罪便是。”
王守澄怒极,向人令道:“将此人关押收监,严加拷问,一定要问出主谋。”
又扭头向张韶等人查看片刻,虽觉这些人并不知晓什么,却委实难以放心,暗中跺一跺脚,令道:“将这些人全数毙了,陛下让我审问,现下已经审结,留着这些大胆狂徒做甚?”
他一声令下,一众军士立刻冲上前去,几十支大仗雨点般落下,不一会功夫,一群人已被尽数打死。
满意一笑,王守澄又令道:“将这伙人拖至诸坊门外,暴尸三天,以戒来者!”
待此处事情处理完结,王守澄并梁守谦及诸卫辟仗使等负责审讯的宦官自去回禀皇帝。诸朝官又在宣政门外等候良久,方才被宣召进入。一番斥责之后,皇帝并不在意昨夜受到损失的京城百姓,亦是对禁军的胡做非为并不有所触动。尽管做皇帝要有爱民的觉悟,不过如李纯这样重实际的皇帝,并不会因为百姓的利益去得罪维系大唐天下和帝室安危的京城禁军。
“陛下,中尉权势太重,如此随意处置杀死人犯,太过草率!还有,昨夜禁军虽然立功,却在乱中胡乱杀死百姓,抢掠民财,还请陛下明断。”
“尔非谏官,此处怎容尔多言?退下。”
被皇帝一语斥退的白居易一向以直言敢谏著称于世,他的诗文多半针贬时弊,乃是元和年间声闻天下的大诗人,大才子。宪宗皇帝原本到也喜欢此人,对他的政治诗很是喜爱,怎奈人主身边成天围绕的还是宦官,而白居易的诗文中对宦官多有指斥。时间一久,皇帝亦觉得此人太过多事,将他的翰林学士罢免,左补阕、知制诰的职务亦全数免去,调入东宫,成为太子身边的闲官。